房间里光线昏暗，林伯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老旧的皮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沓剧本和剪报。
“这些都是关于大小姐成长的记录。”林伯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我这些年一直留着，想着将来说不定用得上。”
陈映拿起最上面一份报纸，已经泛黄的纸张上印着醒目的标题：《永利大戏院再现奇女子，李秋芸之女初登台惊艳全场》。
“这是大小姐第一次登台。”林伯说，“那年她才六岁，演的是《玉堂春》里的小蕙莲。那天台下坐满了人，都想看看‘江南第一花旦’的女儿有多少本事。”
他翻开一张照片：“您看，这是演出结束后拍的。”
照片上的黎明月还是个小姑娘，但眼神已经透着几分倔强。李秋芸站在她身边，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那天可热闹了。”林伯回忆道，“台下掌声雷动，不少老艺人都说这孩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有个德国摄影师专门来拍照，说要把这对母女的照片带回柏林展览。”
系统提示：【检测到重要历史信息：德国摄影师或与程砚之有关】
“后来大小姐就跟着母亲学戏。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嗓子都哑了也不肯停。”林伯翻着剪报，“这些都是她当年演出的记录。您看，这张是她八岁时演《白蛇传》，这张是九岁……”
陈映仔细翻看这些珍贵的资料。每一份剪报、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一个天才少女的成长轨迹。
“十岁那年是个转折点。”林伯指着一张照片，“这是她第一次拍电影。虽然只是个小配角，但已经显露出不凡的天赋。”
照片上的黎明月穿着一身学生装，站在摄影机前，眼神中带着对新事物的好奇和向往。
“那时候电影圈还没这么复杂。”林伯感叹道，“大家都是真心实意拍戏，没那么多勾心斗角。李小姐还专门请了几个老前辈来指导大小姐。”
他取出一叠剧本：“这些都是当年的手稿。您看这些批注，都是李小姐亲笔写的。教女儿揣摩角色，一句台词能改十几遍。”
陈映翻看着这些泛黄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透着一个母亲的用心良苦。
“可惜……”林伯叹息，“好景不长。那个藤井来了之后，一切就变了。”
他拿出另一份剪报：“这是最后一次母女同台。就在李小姐……出事前一个月。”
剪报上的照片定格了那个难忘的瞬间：李秋芸饰演杜十娘，黎明月饰演她的丫鬟。母女二人配合默契，被评价为“难得一见的绝佳组合”。
“那天演出结束后，李小姐看起来心事重重。”林伯回忆道，“她把大小姐叫到后台，说了很久的话。现在想来，她大概已经预感到什么了。”
“后来大小姐自己拍戏，也是从悲剧开始的。”林伯翻到另一沓剧报，“这部《春闺梦》是她第一部主演，才十六岁。”
陈映接过剧报。黑白照片上的少女眼神忧郁，一颦一笑都透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当时很多人不看好，说她太年轻，演不好这种深沉的角色。”林伯说，“可她硬是凭着一股韧劲，把那个被时代摧残的女子演活了。”
“一炮而红？”
“对。”林伯脸上露出骄傲，“那部戏上映后，连那些挑剔的影评人都说‘看到了李秋芸的影子’。从此以后，大小姐就被称为‘东方的赫本’。”
他小心地取出一沓获奖证书：“这些都是大小姐这些年的成就。三次影后，五次最佳女主角，还得过国际电影节的表演奖。”
陈映翻看着这些荣誉，每一张证书背后都是无数个不眠之夜的付出。
“不过大小姐从来不在意这些虚名。”林伯说，“她最在意的是戏里的每个角色。有时候为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能琢磨好几天。”
“就像这次的《乱世佳人》？”
“是啊。这部戏对她来说意义非同寻常。”林伯叹气，“因为秦如玉这个角色，和她母亲生前最后一个角色很像。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女子，都在挣扎中保持着尊严……”
难怪继女对这部戏如此执着。她是想通过秦如玉，完成母亲未尽的心愿。
“其实老爷很担心。”林伯压低声音，“他怕大小姐太投入，会被戏里的情绪影响。尤其是那场被迫入青楼的戏，和当年李小姐受胁迫的经历太相似了。”
“所以这些天……”
“是啊。每次排练那场戏，大小姐都会特别激动。”林伯说，“昨天我还听见她在房里哭。那哭声，和当年那个雨夜一模一样……”
陈映沉默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继女会对那场戏如此排斥。那不仅是在演戏，更是在重历母亲的悲剧。
“夫人。”林伯突然正色道，“我把这些告诉您，是希望您能帮帮大小姐。她虽然表面要强，但心里其实很苦。这些年，她一直在用演戏来麻痹自己，可那道伤口始终没好……”
“除了母亲的事，黎家还有什么秘密吗？”陈映问道。
林伯神色一凛：“夫人为什么这么问？”
“作为艺人总监，我总该了解些公司的底细。”陈映不动声色地说，“比如黎世昌为什么突然从丝绸生意转做电影？”
老管家沉默片刻：“这事说来话长。当年老爷确实是江南有名的丝绸商人，和日本人也有些生意往来。但自从……自从李小姐的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
“怎么个变法？”
“以前老爷为人随和，最讨厌跟人斗来斗去。但那件事后，他开始暗中收购小电影公司的股份。一开始大家都不明白，一个丝绸商人为什么要跨界。”林伯顿了顿，“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他在书房里说：‘既然他们想用电影控制人心，那我就要在这个圈子里跟他们斗到底。’”
“那时候黎氏电影公司还没成立？”
“没有。老爷很谨慎，先是在外围布局。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暗中收购了七八家小公司。等到基本盘打稳了，才正式成立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