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妃眼眶微红,眼里闪动着某些复杂又极致的情绪。
她知道,弘武帝动怒了,自己应该适可而止。
可多年来存于心中的不甘,却使得她继续说了下去。
“皇上……”萧淑妃喃喃道,“静宁入太庙确实于礼不合,但若是皇上允准,臣妾可以入太庙替静宁向祖宗们认错……”
她抬头,执拗地看着弘武帝。
换来的,却是弘武帝的雷霆之怒。
“够了!”
弘武帝厉喝一声。
自萧淑妃进来便一直沉凝如山岳的弘武帝,此时双眉上挑,眼蕴怒火,锐利的视线似乎要将萧淑妃割碎,显然是动了真怒。
“萧淑妃,朕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不要惦记不属于你的东西!”弘武帝目光冰冷,仿佛萧淑妃不是陪伴在他身边几十年的宠妃,而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萧淑妃的心不断往下沉。
她仿佛一下子就没有了精气神,整个人跪坐在地上。
太庙,供奉着皇室历代先祖。
大夏朝每季首月都会在太庙举行四时享祭告祭祖宗,除了天子主祭,参与祭祀的都是宗室男丁。
至于女子……
除了太后和皇后,在极少的情况下可以特允进入太庙,其余女子是不允进入太庙一步的。
萧淑妃这般试探是为了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如今废太子幽居幽王府,储位虚悬,朝中众臣为了储位的归属各有盘算,二皇子在下面的几位皇子之中呼声最高。
而二皇子成为太子的最大阻碍便是他的出身,非嫡非长。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弘武帝有意立二皇子为太子,最好的法子就是立萧淑妃为继后,如此子凭母贵之下,二皇子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嫡子,自然也就没有了成为太子的阻碍。
可试探的结果……
萧淑妃心中冰凉。
所以,弘武帝从未想过要立二皇子为太子,更没想过要立她为皇后。
“皇上!”萧淑妃心一横,“您从没想过……”
她想质问。
但在弘武帝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不平与质问,最后都悄无声息的隐没了。
萧淑妃自嘲一笑。
明知是自取其辱,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原本二皇子与她说起那件事的时候,她还心存犹疑,但现在……
既然弘武帝从来没有选择过他们母子,他无情,也就别怪他们母子无义了!
“臣妾明白了。”萧淑妃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臣妾告退。”
随后,不等弘武帝有所反应,便已经转身离开。
看着萧淑妃的背影,弘武帝双眸微眯,神色极为冷峻。
……
盛苓回到盛宅。
不仅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不少弘武帝给的赏赐。
总之,这一趟不亏。
她才进了门,温别初就迎了上来。
“姐姐,你没事吧?”温别初先将盛苓上下打量了一遍,又问:“皇上那里……都说了什么?”
盛苓心里又泛起怪异之感。
“你好像对皇上与我说了什么特别在意?”她问。
温别初顿了顿:“那可是动动手指头就能要了咱们的命的皇上,我当然担心姐姐无意中触怒了皇上……”
盛苓轻“哼”了一声:“说得皇上跟能吃人一样……我觉着皇上倒也一点不可怕……”
对她还是意外的宽和。
说起来,弘武帝说,他是因为一个人才对她另眼相待。
那个人……
是谁?
盛苓进京之后,与她有过往来的人并不多,要说这其中有谁能让弘武帝对她态度如此奇特,最有可疑的人是……
盛苓的目光落到了温别初的身上。
会是他吗?
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让弘武帝如此爱屋及乌?
盛苓在心里将周嬷嬷说过的皇室成员梳理了一遍又一遍,都没能给出一个答案。
温别初伸手,在盛苓脸颊上戳了戳:“姐姐,你在想什么?”
盛苓回过神。
“啪!”
她将温别初的手拍开。
“我在想,你最好别骗我!”盛苓哼声道。
温别初冲着她笑:“姐姐,我只是一个乖乖巧巧老老实实的美少年而已,我能骗你什么?”
盛苓睨他一眼,“最好是。”
温别初乖巧地笑了笑。
若是不想他身上的那些可疑之处,只看他这模样,确实是个乖巧的美少年。
这时,李管家到了。
“小姐。”
李管家行了一礼,却没继续往下说。
温别初的目光落在李管家身上,片刻之后挪开,冲着盛苓道:“姐姐,我先回房了。”
然后转身离开。
盛苓将目光从他的背影上收回来,问:“李叔,有什么事吗?”
李管家眼中现出慈祥来:“小姐,再过几日,便是老爷夫人和两位公子的忌日了……”
盛苓闻言,整个人都黯淡了起来。
即使她得到了莫大的机缘得以重生,仍没能改变她的亲人尽数惨死的结果。
这是何其可悲的事。
李管家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
他是如今这世上唯一一个看着盛苓长大的人,也正是如此,只有他知道盛苓对家人的感情有多深,也知道盛家被灭门,盛苓心里到底有多痛苦。
可是……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小姐,”李管家轻声道,“老爷夫人和两位公子,他们一定只庆幸您那日没在家,也希望您能够好好活下去……”
盛苓默默点头。
她知道的。
所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遭遇了什么,她从未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活着,便有希望。
“李叔,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盛苓道。
李管家欣慰地点头,随后提起另一个问题:“小姐,老爷夫人和两位公子的忌日之后,再过三个月您就该除服了……”
当初盛家惨遭灭门,盛苓一夜之间便重孝在身。
到后来林景瑞得胜还朝,已经是一年多之后的事情了。
按着大夏朝的服丧制度,盛苓需为父母服丧三年,而一年又以九个月代替。
再过几日便是盛家众人去世两年的忌日,算起来确实三个月之后盛苓就该除服了。
“除服的事不着急,”盛苓道,“先安排好爹娘和两位兄长的两周年忌。”
说到这里,她又自嘲一声。
“还好有这县主的身份,才能将爹娘和兄长的灵位奉入家庙……”
否则,她都找不到一个可以祭祀他们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