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温韶倪猜是骑手送的东西到了,她在床中央放下颂颂,戴上口罩往门口走去。
开门后却见到了一张熟悉又好像恍若隔世般的脸。
“学长?”温韶倪惊诧地看着向佳兴。
向佳兴敲门的手僵在半空,怔愣地看着一年没见的女孩,清秀的脸顿时有些微红。
“阿……阿倪,我……”
向佳兴紧张地想解释自己为何会来这,温韶倪却没功夫听,怕被人瞧见,慌慌张张地一把将人拉进了屋。
“砰!”
出租屋的铁门被用力关上,温韶倪立刻松开向佳兴的胳膊,站远了好几步。
向佳兴垂眸看了一眼衣袖上的褶皱,眼中有些落寞。
他深呼吸了一下,扬起唇将左手沉甸甸的塑料袋提高了些,“阿倪,我帮卢嘉送物资过来给你。”
话音刚落,向佳兴的眸光却一滞。
温韶倪身后不远的床上,一个婴儿吮着小拳头,乌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向佳兴感觉心脏顿时一阵钝痛,这就是温韶倪和那个男人的孩子,这个孩子从女孩肚子里的胚胎变成了具象化的生命……
温韶倪顺着向佳兴的目光望向身后,触及颂颂纯真软萌的模样时,眉眼立刻变得温柔。
向佳兴看着温韶倪,声音变得沙哑颓靡,“阿倪,抱歉,我没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
“学长,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温韶倪回过头忧心忡忡地问。
“我跟卢嘉在交往,她那张嘴在我面前藏不住事。”向佳兴苦涩地说。
“什么?”温韶倪有些意外,但脸上全然没有失望难过的神色,“学长,我第一次知道这事!”
向佳兴扯了扯唇,“卢嘉应该是不好意思跟你说吧。”
“学长,你和学姐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你们能在一起,我真的太高兴了,我祝福你们!”温韶倪打心眼里觉得向佳兴与卢嘉相配,她的语气诚挚,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向佳兴觉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般刺疼难受,他隐忍地颤着声说:“阿倪,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温韶倪的笑容微僵,她攥了攥衣摆,霎时有些无措。
向佳兴的眸光又黯淡了几分,“阿倪,你后悔了是吗?所以要带着孩子离开?”
“学长,对不起……我们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但仅此而已。”
温韶倪低着头,但字字清晰道,“至于孩子,我没有后悔生下他,他是我的宝贝。和那个人结婚,我也没有后悔,那个人值得,我离开是我个人的原因。”
向佳兴的眼眶有些红,温韶倪是他无疾而终的初恋,他一直心存怨气,但温韶倪是别人的妻子、孩子的妈妈了,他再没有分寸感也无法继续说心中冒犯的话。
“阿倪,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联系我……和卢嘉,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嗯。”温韶倪歉疚地点点头。
“东西放哪?我帮你提进去吧。”向佳兴岔开话题,说完看向一览无余的一居室又有些尴尬。
“没关系,放这就好了。”温韶倪连忙说,又问,“学长,你要坐下喝杯水吗?”
“不用了。”向佳兴将东西放到了一旁的旧矮柜上,“我还有事,下次吧。”
他待不下去了,他讨厌那个可爱的婴儿,讨厌温馨的奶香,连温韶倪眼中不属于他的柔情也讨厌……
两个心情沉重的人告了别,温韶倪垂着脑袋缓缓关上了铁门,一只锃亮的高定皮鞋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先一步抵住了门框。
“怎么了?舍不得他走?”
熟悉的声音裹着陌生的阴冷,伴着老小区楼道的穿堂风灌入耳中。
温韶倪吓了一跳,她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沈亦迟。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外面套着浅驼色风衣,乌发纷乱,胡子拉碴。
温韶倪从没见过这样的沈亦迟,不只是因为不修边幅,还因为那怒火滔天的晦暗鹰眸。
“你要和他私奔?你怎么敢的?还带着我们的儿子!”
成熟男人暗哑阴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温韶倪克制不住地抖了抖身子。
她知道沈亦迟是误会了,连忙摇着头解释:“不是,阿迟,学长他只是送东西给我!”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又为什么要他送东西给你!”
沈亦迟厉声质问,抵在门上的手用力一推,险些将温韶倪也碰倒在地,好在他动作迅速地箍住了女孩的胳膊。
本就纤细的胳膊似乎比他离开前更清减了,沈亦迟抬眸扫视了一眼逼仄破旧的出租屋,心头嚣叫的怒火又高燃了几分。
温韶倪因为惯性撞到了沈亦迟身上,男人气得浑身紧绷,身上的肌肉硬邦邦的,温韶倪心头莫名觉得恐惧。
她挣扎了几下,想抽出手臂,结果却没有任何作用。
温韶倪皱起了脸,她不知道沈亦迟为什么会这么快找过来,她只知道两人现在的会面绝对不是愉快的重逢。
“你放开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亦迟不听从温韶倪的要求,反握住另一条胳膊,他低头逼近女孩的脸,布满血丝的桃花眼目光凛凛,“那你告诉我,事实是什么?你告诉我,不是你自己想离开的!”
温韶倪如鲠在喉,她心虚地退步,别开脸低声说:“我们静下来好好聊聊行吗?”
“你跟我回去谈!”沈亦迟强硬道。
温韶倪立刻条件反射般反驳,“我不走!我不会再回老宅!”
沈亦迟的脸色霎时沉了下去,他大声吼:“那你还想聊什么?说服我放你离开吗?温韶倪,你个小泼猴别做梦!我们是合法夫妻,我不同意离婚!”
半年前,温韶倪一满二十周岁他们就领了证。
当时温韶倪刚生产完,沈亦迟堪堪在公司扎下根,沈廷远以二人都不方便为由,让道森去办了手续,两本红本子现在都在沈亦迟的个人保险箱里。
颂颂这会儿注意到了爸爸,立刻笨拙地翻了个身,朝沈亦迟伸着小手要抱,小嘴巴咿咿呀呀嘟囔着。
沈亦迟落在温韶倪脸上的目光却丝毫不移。
温韶倪露出一抹艰涩的笑,“阿迟,我们从头到脚都不合适,我配不上你,我也不想勉强和你在一起……我都告诉你我们不合适了,你为什么还要找过来呢……”
“哪里不合适了?你带着颂颂住这破屋子就合适吗!”
“阿迟,这不是破屋子,你忘记了吗?我从小住到大的小平房,装修还没有这里好。这个出租屋一个月房租六百块钱,保证金一千,我需要一次性给房东一千六百块,这是在便利店兼职半个月才能拿到的工资。”
温韶倪看着沈亦迟一字一句说,“阿迟,像你们这样的富家子弟也许根本想象不到还会有这样的房子,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有这样的容身之所,已经觉得庆幸了。这就是我们的差距,我们怎么能合适呢?”
沈亦迟的目光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和怀疑,“可我们不是互相喜欢吗?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温韶倪低垂下湿漉漉的眼睫,在沈亦迟大掌中的指尖动了动,狠下心说:“阿迟,我还很年轻,我还会遇到很多的人的……我也不会是你最重要的人,我于你只是拖累……你不必再对我感到亏欠,我是自愿生下颂颂的,你放下我们,回你自己的世界去吧。”
她的眼睛、双颊、喉头都酸涩不已,不知道费了多大劲才说完这番话。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沈亦迟撒手,挑了挑唇角,蓦地冷笑。
沈亦迟想起小时候正在使用的物件被人藏起来了的感觉,那种急不可耐,烦躁愤怒的心情历历在目。
最崩溃的是,找到那件丢失的东西才发现竟然坏掉,再也无法使用了。
他此刻就是这样的心情,狂躁到想将整个世界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