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鸦雀无声,众人既惊又好笑。
脑海里纷纷浮现出敦亲王跳惊鸿舞的滑稽画面。
唔,那真是好大一只胖呆鹅。
女席那边有几个笑点低的已经忍不住用帕子掩面,或吃东西遮挡唇边的笑意。
苏培盛埋下脸,嘴角有些抽搐。
这五阿哥就是爱打趣人。
雍正听到惊鸿舞三个字先是想起了纯元的纤纤一舞,佳人在梅花下翩然转过头来。
露出老十那张大圆脸,让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手猛然地拍在桌面上,满眼嫌恶。
宜修见状,以为他是不悦的,摸了摸肚子,板起脸训斥道:
“大胆,五阿哥岂可如此戏弄敦亲王,这更是对纯元皇后不敬,还不退下!”
果郡王拱手护道:“皇嫂言重了,臣弟可是听说今天是家宴,在座都是一家人。”
“五阿哥不过与十哥说乐,想搏皇兄一笑罢了,可见是有孝心的好孩子。”
甄嬛听了,忍不住点头,这果郡王倒是个心胸宽广的,五阿哥还小,爱玩儿些怎么了。
“再如何,规矩就是规矩,敦亲王是长辈,五阿哥不该过了度。”皇后说话的语气稍稍缓了缓。
敦亲王见周边人都笑他,又尴尬又愤怒,听皇后为他说话,心情才舒坦了一些:
“哼,还是皇后娘娘明事理,惊鸿舞是女子跳的,怎么能让臣弟跳,五阿哥分明是故意为难臣弟。”
“老十七还说他有孝心,他这么有孝心,怎么不自己跳给皇上看,让皇上开心开心。”
“反正五阿哥面若好女,穿上舞衣,怕是连纯元皇后也比不过。”
众人都心中一惊,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他是在讽刺五阿哥长得阴柔像女子,比纯元皇后还好看。
众人都目光都聚集到弘昭身上。
他下巴窄而持正,唇朱而风骚,高鼻深眸。
不说话时绝艳似富贵牡丹王,清胧似挺秀湘妃竹,妖雅之间,清浊之内,如浓烈的黑与白撞出的震颤波纹。
怎么看都是男子俊俏,而不是女子娇媚,这敦亲王分明就是故意侮辱。
但风暴中心的少年面对这相同刁难,却不像敦亲王那般气急败坏,讥讽嘲弄,而是气定神闲,自有一股坦然明朗,他突然笑了:
“那又何妨,不过是一舞而已,只是若侄儿敢学敢跳,不知十叔敢不敢?”
“不如我们作赌,一月为期,谁学不会跳不好,就说明他对帝王不是真心,自贬宁古塔面壁去吧。”
这下,敦亲王急了,你玩真的啊:“荒谬,荒谬!这如何儿戏!”
“哦,没事,侄儿知道十叔干啥啥不行,自然是不敢的。”弘昭补了一句。
“你!皇上,您万不可听五阿哥胡言乱语!”敦亲王说又说不过,只能搬大的来压小的。
皇上,管管你儿子!
弘昭提及惊鸿舞,还把它将敦亲王联系在一起,雍正本该生气,认为这是对纯元皇后的冒犯。
但此时他心里却平静无一丝波澜。
梅花的红被老十的脸破坏了,现在一想起来全是那魔性的画面,他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心痛了。
见敦亲王焦急的模样,他反而淡定了:
“老十,你和一个孩子较什么真,他与你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你不行就说不行,朕是你皇兄,还能强人所难不成,你偏还当真了去惹弘昭,如今他认真了你又不认了。”
雍正指着敦亲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敦亲王觉得自己委屈坏了,老四儿子欺负他,老四还骂他。
要是八哥当皇帝才不会这样对他。
“……臣弟失言。”
“好了,起身吧,这事儿就算了,老十,你今日失言的话都说了三次,可见平时就口无遮拦,你啊,早该改改这毛病。”
老十嘴贱,还就喜欢和朕对着干,早想抽他嘴巴了。
“今日是温宜生辰,叫你们热闹,没叫你们吵闹,曹贵人,开始抓阄吧。”雍正吩咐道。
“是。”曹琴默此刻已经有些小心翼翼了,殿内气氛也暂时冷了下来。
宫人们摆好公主抓周所用物品,又接了两个长桌摆众人送的生辰礼,都是挑了最好的一样摆上。
端妃见此,站起身来:“温宜公主真是可爱,臣妾这件项圈,就当作给公主抓阄的添头吧。”
皇帝看着她总有心里几分心虚:“朕记得那是你的陪嫁,温宜还是个小孩子,怎能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华妃则是不高兴地直接翻了白眼,心里暗骂上不得台面的穷酸货。
端妃宛如腐木一般灰败的脸瞬间如焕生机,长出绿芽:
“皇上还记得,臣妾长年累月地病着,留着也是可惜了,给温宜戴倒正好。”
雍正眼神错开,默然点了点头。
曹琴默自然是收到的礼越多越好,热情地向端妃道了谢。
众人纷纷离了席,围到桌旁,小太监们放礼时并未唱名,因此众人都在猜测那些礼是谁送的。
华妃又是好一阵炫耀。
弘昼双眼睁大:“五哥,这,这就是你送的书?”
所有人的目光闻声看去,只见礼桌上是一本金子打的《三字经》,页与页之间用圆环穿孔连接可翻动。
曹琴默眼睛唰地就亮了,她是个俗人,她就喜欢金子。
一想到温宜用金子做的书启蒙,她就激动,那可是连皇子都不曾有的东西。
“俗。”敦亲王小声哼道,被福晋扯了扯袖子,又憋回去了。
雍正看着也觉得俗,他原本还想说的,但一听是弘昭送的,又默默咽了回去。
“六弟,你送的是什么?”弘昭问道。
他猜了猜,指着那个的大金锁:“是这个吗?”
弘昼嘿嘿举起大金锁在温宜面前晃了晃,还有清脆的铃响声:
“是啊,小温宜,记下记下,待会儿抓这个,六哥这个金锁可是象征福运的。”
小孩子就喜欢会发声的东西,温宜果然被吸引得伸出小手一抓一抓:“嗯嗯。”
弘昭拦下他,笑骂:“你这可是作弊,这不就相当于考试前给考生透题嘛。”
“那也要温宜真的喜欢,你那本书温宜又看不懂,四哥,你送的什么?”弘昼问弘历。
后者指了指末端一个娃娃形小金砖:“听说温宜晚上总睡不好,就让人打了一个小金枕给她,代表着平安康健。”
曹贵人都呆了一下,金枕,金书,金锁。
好,好实在。
都是情急了能绞下来能现用的金子。
雍正不言,只一味转十八子。
俗,好俗。
这三兄弟不愧是一起长大的,虽没通过气,但却送了一水儿的金子。
唉,他们一定是没见过好东西,才觉得金子是最好的。
朕得多赐些好东西给他们,让他们长长见识。
“皇阿玛送了什么?”弘昭问道。
雍正有些尴尬,其实他只是让苏培盛备了一份礼,压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苏培盛连忙上前并指一请:“皇上赏的东西多,奴才就挑了一样公主能拿动的摆了上来,乃是一只纯金祥云如意笔。”
金子,又是金子!
雍正瞥了他一眼,好,朕也落入你苏培盛的俗套了,他连忙打断道:“好了,开始吧。”
奶嬷嬷将温宜小心地放在红布铺的桌上。
按照例俗,应当是公主抓阄后,观礼长辈再送玉如意,珊瑚珠等物表示祝福。
但这次雍正发了话,让众人都将礼品放上,再加上公主抓周例用的玉陈,有玉扇坠、金匙、银盒、犀钟、文房等物件。
此时小小的孩子坐在桌上,看着四张拼合在一起的大桌上摆满的各种物品,眼里全是茫然。
这,从头爬到底都要消耗小宝宝一碗奶。
曹琴默自然是高兴的,这显示着皇上对公主的看重。
弘昭弘昼两个显眼包纷纷给自己送的礼推销起来。
“温宜过来五哥这里,看看这金色的三字经,亮得能当镜子,喜不喜欢?”
“温宜喜欢金锁对不对,六哥的金锁还会唱歌哦你听,叮当叮当多好听。”
弘历看了看自己的小金枕,真想提起来给他俩一人一下。
“瞧瞧他们两个,哪有抓周跟商贩叫卖似的,这不是故意影响公主的决断嘛,把他们给朕拉开!”雍正故作严肃道。
然后他又大摇大摆拿起那只金笔放在温宜面前。
众人:……
还不如叫卖呢,你咋不直接塞人手里。
温宜根本不喜欢金笔,爬着往前走,抓住了弘昼的金锁,但太重了,她只用手指拨着金锁上串的金铃铛。
身边的人立刻说起来祝福的话,什么长命百岁,吉祥如意……
弘昼得瑟地抱住温宜转了个圈,吓得曹琴默一跳,生怕他摔了。
接下来,撤了桌子,曹琴默又硬着头皮提起让众姐妹表演才艺的事。
甄嬛在暗箱操作下抽到了惊鸿舞。
只是这回,敦亲王是怕了惊鸿舞这三个字了,没再鸡蛋里挑骨头。
也就没有果郡王吹长相思伴奏的事。
一舞惊鸿,雍正惊喜不已,叫了赏,只是香答应看脸色有些不高兴,因为沈眉庄问也没问,就提议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歌。
不过她纠结了一会儿也就想通了,到时候若曹贵人又抽到她表演别的琴啊筝啊的,她又做不到,更是要尴尬得下不来台,起码唱歌是她所长。
值得一提的是,弘昼看大家表演来了兴致,非说自己要表演弹琵琶。
弘历脸上生无可恋,弘昭笑容一僵。
听六弟弹琵琶,还不如听太监弹棉花呢。
弘昼自我感觉良好,弹得入迷,满座却一脸菜色。
雍正对这个儿子印象又加深了一重,直到他把温宜弹哭了,才忍无可忍地出言:
“够了,你这技艺还得再练练,莫要吓坏小孩子。”
没见过谁弹琵琶接地府的。
弘昼伤心坏了,追着弘昭要安慰。
弘昭习惯性道:“是琴不好。”
“可这是皇阿玛赐的好琴。”
弘昭:“……”狐狐大脑极速运转。
“就是琴不合时宜,温宜明明喜欢黄金,皇阿玛该送你黄金琵琶,她肯定就不哭了。“
弘昼:……他就想听听五哥还有什么炸裂的理由。
黄金琵琶那都弹不出响吧。
……
生辰宴到了结尾,华妃吟了楼东赋,收获了皇帝的愧疚。
她高兴地邀请大家隔天去听戏,也算为温宜热闹一阵,还特地看向皇后邀请她前去。
但皇后护了护肚子道:“还是妹妹们自己玩儿吧, 本宫喜欢清静。”
“是吗?臣妾可记得皇后娘娘从前有听戏都必去的,怎么今日臣妾做东,就喜欢清静了呢,莫不是对臣妾有意见吧。”
华妃先是委屈地看着皇上,视线掠过宜修的肚子,眼中嫉恨一闪而过。
凭什么这个老妇都能怀上,就本宫怀不上!
雍正没多想,皇后不喜欢华妃,他是知道的,也只以为她是不想见华妃才不去的,原本不去就不去,但这么多宗亲看着呢,哪里能穿出皇后善妒的谣言。
于是他点了头:“既然华妃邀你,你去看看也算解解闷了。”
皇后笑容略略收敛,有些受伤地点了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