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差矣,圣上隆恩是我崔轻寒的福分,与崔大人和崔府无关。”
崔思敬面色不见一丝尴尬,面皮一松,笑道:
“轻寒还和为父闹别扭呢?你姓崔,是我崔思敬的亲生女儿,怎么就和我无关?父女间哪有隔夜仇,倒叫王大人看笑话。”
王侍郎在一旁比崔思敬还尴尬,实在搞不懂这家子到底是个什么缘由,只想早点完事交差。
“这不还没隔夜嘛?”轻寒拿出断亲书:“父亲早上才亲自写下的断亲书,让我净身出户,怎么?这就忘了。”
崔思敬伸手就要去拿,轻寒侧身一躲,又将断亲书放入怀中。
“我回崔家,是因为还有话要问问崔大人,我这个亲生女儿也没拿到她的嫁妆,想必崔大人是厌恶轻寒,打算将母亲的嫁妆直接归还给外祖。
这样也行,不过崔府得给个明确的说法,免得外头说崔大人侵占前任夫人嫁妆,于名声上也不好听。”
“侵占嫁妆,是可以告官的对吧?王大人。”
这不正正好,礼部侍郎就在面前,虞秋屏的嫁妆该如何处置,礼部最清楚不过。
王侍郎还没用膳,饿着肚子听崔府的八卦,告官这话不好答,都是官场上混的,也不算太难答:
“崔小姐,照本朝律法,女子嫁妆由亲生子女继承,若无亲生子女则退回娘家由娘家后人继承。”
律法如此,若是不给不还,自然是有违律法,违法自然可以告官。
崔思敬见糊弄不过,心头烦躁。
本以为把崔轻寒撵出去,虞秋屏的嫁妆就再没人过问。
虞家再是豪商,但毕竟只是商贾之家,崔府又攀上安王,更不怕虞家告状,也不能将崔府如何。
谁知崔轻寒竟然那么好命,司督主要迎娶她做正头夫人,还让圣上赐婚。
这就不能马虎了,搞不好真就要吃官司。
“轻寒,你是你母亲的亲生女儿,自然没有将嫁妆退回虞家的道理,你母亲的嫁妆本来就是留给你的。”
轻寒眉毛一挑,朝崔思敬行了一礼:“原来崔大人说得净身出户是不带走崔家的财物,我母亲的嫁妆还是一应奉还对吧?倒是我误会崔大人了,实在抱歉。”
崔思敬头微微动了动,也不知是不是在点头。
王侍郎又恭恭敬敬问了些轻寒在服饰上的要求,呈上布料样品和首饰图册让轻寒挑选。
都是极好的料子,首饰也繁复精美,都不错,实在没什么可挑的。
轻寒选了两支东珠镶的花头金簪,其余就让王侍郎按礼制办就成。
王侍郎前脚刚走,何氏和秦晚烟立马进了前院。
“都督府的聘礼怎么抬到虞家去了?”何氏一进门,就指着崔轻寒质问。
贪得无厌,轻寒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秦晚烟就有城府多了,她挂着笑,扶住何氏的胳膊,劝慰:“轻寒娘去得早,督主的聘礼抬到虞家也是她做外孙女的一片心意,老夫人就成全了她的孝心吧。
礼部还为轻寒准备了聘礼,那是圣上的恩典,才正儿八经是咱崔家的荣耀。”
老夫人浑浊的眼球转了又转。
虽然心疼都督府那堵了未央街的聘礼,但转念一想,都督府给了聘礼,那不回嫁妆也不像话,要惹人耻笑。
礼部的聘礼可是不用回嫁妆的,皇室可不需要女儿家的嫁妆。
那就是纯粹的恩典,是白得的。
粗黑的脸上掩不住笑意,她拍了拍胳膊上秦晚烟的手:“还是你这做母亲的想得周到,是该给她外祖家尽孝。”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热闹,崔轻寒只坐在椅上喝茶。
“崔大人,我娘嫁妆不少,给你三天时间,你清点好了就告诉我一声,我让人抬走。”
“不可能!”何氏听不得嫁妆二字,“我崔府的东西,你凭什么抬走?”
轻寒只是看着崔思敬,等他答复。
崔思敬眉头紧锁,半天才微不可察的点头。
“三天后,锦衣卫来抬,崔大人可得仔细些,督主那还有嫁妆单子,到时忘了这样那样的都不好看。”
说完,轻寒越过何氏和秦晚烟径直回了秋寒院。
自始至终,没给过她们一个眼神。
何氏气得快要晕过去,拉着秦晚烟直叫唤:“天杀的丧门星,这是要我老婆子的命啊!”
秦晚烟赶紧捂住老夫人的嘴:“这话以后可说不得。”
她何尝不慌?还了嫁妆,她崔家就是个空壳子,就连这府邸也是虞秋屏的嫁妆银子买的。
靠崔思敬一月不到十两银子的俸禄,崔家哪里够开销?
十年过去,虞秋屏的铺子也赚了不少银子,还有庄子上的收成,都支撑着崔府,要是全抽走了,崔府要完。
“老爷......”
崔思敬方正的脸上也是一片郁色,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夫人,”他看着秦晚烟:“那丫头现在就盯着她娘的嫁妆不放,不还些东西出去看来是不可能了。”
“但......”
秦晚烟一开口,崔思敬就伸手打断她的话:
“先找些首饰、现银给她,偏远的地契也给她几份,剩下的就一个字——拖,租出去的庄子店铺一时半会收不回来也正常,府里的家具摆设她也没办法都抬走。咱们就拖到她嫁进都督府。
堂堂都督府的当家主母再回头找娘家要嫁妆,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司督主有金山银山,怕也不会为了这点嫁妆失了面子。”
秦晚烟蹙着眉听崔思敬说完,沉吟片刻,又道:
“要是拖不过怎么办?”
“哄。礼部还有聘礼,在她大婚前,咱们无论如何得哄她住在府里,她人在崔府,礼部的聘礼就不可能抬到别处去。
皇上下了圣旨,照皇后依仗办,聘礼比起虞秋屏的嫁妆只会多不会少,皇室出来的东西还有差的?收了聘礼再还几个庄子给她,也划算。
更何况,这聘礼咱收得名正言顺,没有退的道理,咱们也别总是忧心有人拿虞秋屏的嫁妆说事。”
“拖,老爷,是的。时间一长,咱们也有说法,这么多年过去,虞秋屏的铺子经营不善,庄子收成不好,亏的就多了。”
“夫人明白就好,外面的帐就劳烦夫人赶紧去将它做好,让人挑不出错来。亏了,就拿银子填,一来二去,嫁妆剩不了多少也就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