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飞道:“之前在黑市里袭击我的那帮人,原来是独眼影子的人。”
老胡道:“不是吧,你这句话是不是说错了?他们也没有袭击你,他们是想带你走。”
谭飞顿了顿,道:“也对。”
“没事,不管是叶老三还是独眼影子,只要你拿出三哥的名号,他们不敢对你乱来。”
谭飞的下巴朝前面一抬,道:“走吧。”
“嗯。”
十二点的旧仓库后沟渠,一片死寂。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偶尔漏下几缕惨白的光,照在沟渠边堆积的枯草和碎砖的细雪上。
夜风夹杂着沟渠里的臭味,钻进人的鼻腔,让人忍不住皱眉。
沟渠里的水早已干涸,脏兮兮的雪积在几滩浑浊的泥浆上,映着微弱的光,像是一块块发霉的镜子。
老旧的解放卡车缓缓驶来,车灯昏黄,引擎声低沉而压抑,像是怕惊醒什么不该惊醒的东西。
车停在沟渠旁,轮胎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车门“吱呀”一声打开,老胡先跳了下来,他嘴里叼着半截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谭飞随后下车,他的脸色比夜色还要沉,眼神冷得像冰。
他穿着一件黑色棉大衣,袖口和领口都磨得发白,但整个人却像一把出鞘的刀,锋利而沉默。
老胡朝后面挥了挥手,车上又跳下来四五个壮实汉子,个个面色凝重,没人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向车斗,开始卸棺材。
棺材沉重而厚实,几个汉子抬着,脚步踩在松软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棺材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沟渠旁的一块平地上,月光照在漆黑的棺木上,泛着冷幽幽的光。
老胡走到谭飞身边,从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抽出一根递过去。
“来一根?”老胡的声音沙哑低沉。
谭飞摇了摇头,目光始终盯着棺材,声音冷硬:“不用。”
老胡也没勉强,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又很快被风吹散。
“接下去,怎么安排?”老胡吐出一口烟,低声问道,“我指得,是郭兴国的身后事。”
谭飞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先停两天,再出殡。能找到他的家人,就让他家人来,找不到,就算了。”
“然后呢?”老胡又问,“洁姑和叶老三那呢?”
谭飞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几个壮汉抬着棺材,去到沟渠边。
沟渠底部的淤泥泛着腥臭,郭兴国的尸体半陷在泥泞里,像一截被雷劈断的老树根。
四个汉子踩着湿滑的斜坡下去,胶鞋陷进烂泥时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老胡也看去,咬着半截烟指挥道:“慢着点,托住腰。”
尸体被抬起时,浑浊的泥水从衣襟褶皱里淅淅沥沥往下淌。
黯淡的手电筒光照在郭兴国青白的脸上,郭兴国的脸苍白如纸,皱纹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嘴角微微下垂,像是临走前还在忍受痛苦。
尸体的气味不太好闻,并不是腐臭,而是他生前遭受的非人虐待导致几次失禁。
有人别过头干呕了一声,被老胡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几个汉子已经把棺材盖掀开,里面铺着崭新的白布,干净得刺眼。
他们小心翼翼地抬起郭兴国的尸体,动作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亡者的安宁。
抬尸人的手臂肌肉绷得发颤,等将郭兴国放入进去后,抬头问谭飞和老胡要不要过来看最后一面。
谭飞摇头:“不用了。”
“盖棺吧。”老胡低声吩咐。
壮汉们点点头。
棺材盖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像是最后的告别。
老胡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火星在泥地上挣扎了一下,最终熄灭:“行了,走吧,可以回去了。”
谭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棺材被抬上卡车,他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深夜十二点,北风卷着碎雪拍打窗户,独眼影子的老宅里,壁炉的炭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层暗红色的余烬。
二楼卧室里,蒋独眼正裹着厚厚的棉被酣睡,他那只完好的右眼紧闭,左眼的黑色眼罩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床头柜上摆着一把锃亮的左轮手枪,枪柄上刻着一只狰狞的鹰头。
一阵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寂静,像一把尖刀捅进黑夜。
楼下客厅里,守夜的手下阿彪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电话,刚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什……什么?!”阿彪的声音都变了调,“你们他妈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汇报,伴随着痛苦的呻呼声。
阿彪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猛地挂断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连敲门都顾不上,直接推开了蒋独眼的卧室门。
“老大!出事了!”阿彪的声音发颤。
喊了好几遍后,蒋独眼一下子坐起身,独眼中射出骇人的凶光:“他妈的找死啊?!”
阿彪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黑……黑市那边……咱们派去的兄弟全栽了!”
“派哪去的兄弟?啥玩意儿?”
阿彪道:“就是去请可乐的那些人!”
蒋独眼的表情瞬间凝固:“咋了?啥意思?全栽了是……”
“他们都被打伤了!现在都去乡卫生所了!”
蒋独眼一把掀开被子,随手抓起挂在床边的貂皮大衣披上,光着脚就冲下楼去。
话筒还搁置在那,蒋独眼一把抓起电话,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传来方脸汉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老大……我们……我们被可乐给干了……”
蒋独眼爆吼:“什么叫做被可乐给干了?你们这么多人,对付不了他?他带着多少人?”
方脸汉子不敢说。
“说!!”
“就,就他一个……”
“废物!”蒋独眼暴躁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