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谭飞坐到发困,不过还不能睡觉,因为有人来看郭兴国了。
来的人有些扭扭捏捏,头耷拉得很低。
老胡坐在外面,已经打呼噜了,是老胡两边的手下给他拦下的。
得知是叶老三的手下,并且来拜郭兴国,老胡的人上去搜身,当场把这个人的枪缴了,然后说:“行了,你先进去,等你出来以后再把枪还你。”
这个人点点头,穿过院子往屋里去
谭飞就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瞧着二郎腿,单手托着额头,听到有动静,谭飞抬起眼睛看去。
倒是认得这个人,他在叶老三身边看到过。
这个人见着谭飞,脸色露出几分不自在,而后走来,恭恭敬敬道:“可乐。”
谭飞道:“来见郭兴国的?”
这个人点点头。
谭飞修长的手指在旁边的桌子上敲了敲,留名字,留份子钱。
“份子钱……?”
“给郭兴国的妻儿的,”谭飞冷冷道,“你们生前不够朋友,不够仗义,在郭兴国被冤枉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他说什么,现在他死了,总该有点表示。”
这个人想想也是,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大团结,然后把名字写上。
谭飞把旁边的印泥推去,这个人在印泥里沾了沾,大拇指在名字旁边用力按下。
“去拜一下吧,顺便烧两炷香,”谭飞道,然后看了眼纸上留下的名字,“以后我如果对叶老三动手,我会放过你,我记得住你的名字和你的脸。”
这个人一惊,忍不住看向谭飞的脸。
如果是昨天之前,别人说这样要对叶老三动手的话,可能听在谁的耳朵里都觉得不可能,毕竟,叶老三在黑市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
就连独眼影子这种凶狠难缠的人,在面对叶老三的时候,都不敢说会怎么样。
但也就是在昨天,可乐一个人拿着枪,把独眼影子这么多手下全给干趴了——
以及跟可乐有关的,还有另外一个传闻,那就是他在黑市上卖了两株极品野人参。
就昨天这么一会儿,他就挣了四千块!
而且,据说他卖得非常轻松,见好就收,并没有继续跟人耗下去。
就这么轻而易举挣这么多钱的人,加上身手还了得,又背靠曾老三,他想要对付一个叶老三,那真的相当容易——
这个人忽然就庆幸自己今天因为愧疚而过来,看这干干净净的名单,他还是第一人。
这名字签下去,似乎等同于他有了一个免死令牌。
签好名字画好押后,他就按照谭飞所说的,去那边上香祭拜了。
陆陆续续,有其他人过来。
谭飞按照流程,让他们都走了一遍。
最后,谭飞实在撑不住睡意,把这里交给了老胡的手下,他去里间呼呼大睡。
天光渐渐亮起,门宁看守所后门外二十米,有一座灰扑扑的民房二楼。
窗户半开着,冷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灌进来,打在洁姑那张稚嫩却阴沉的脸上。
她穿着件不合身的藏蓝色棉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却布满细小伤疤的手臂。
十三四岁的年纪,眼神却狠得像头狼崽子。
“他妈的!人呢?!”洁姑猛地转身,小皮鞋狠狠踹翻了脚边的铁皮水壶。
“咣当”一声巨响,水壶滚到墙角,洒出的水渍在木地板上蜿蜒成一条扭曲的蛇。
“小……小姐,”林孝荣硬着头皮上前,“刚让白糖去看了,接应的人还没来……”
“放屁!”洁姑一把揪住林孝荣的衣领,她个子矮,得踮着脚才能逼视这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说好九点半!现在几点了?嗯?”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像把生锈的锯子在拉扯。
林孝荣的额头渗出冷汗,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子火药味和廉价雪花膏混在一起的古怪气味。
“十、十点零五分了……”
“废物!”洁姑甩开他,转身又扑到窗前。
她的指甲死死抠住窗框,眼睁睁看着看守所后门的两个哨兵正在换岗,呵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消散。
楼下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洁姑的耳朵动了动。
“白糖?”她扭头厉声问道,“是不是白糖回来了?”
林孝荣刚要下楼查看,楼梯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白糖惨白着脸冲上来,裤腿上全是泥水:“小、小姐!出事了!前门那边……”
“砰!”
楼下大门被踹开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是几声沉闷的击打声,像麻袋摔在地上的动静。
洁姑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一把掀开棉袄,从后腰抽出把锃亮的勃朗宁。
十三岁的手太小,得用两只手才能握稳枪柄。
“抄家伙!”她尖叫道。
林孝荣和白糖还没反应过来,楼梯上已经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不是他们熟悉的、手下们拖沓的步子,而是训练有素的、带着节奏感的踏步。
“砰砰砰!”
洁姑抬手就朝房门连开三枪。
木门顿时炸开几个窟窿,碎木屑四处飞溅。
但门外的脚步声却丝毫未停。
下一秒,房门被猛地踹开,三个持枪的警察冲了进来,枪口直指屋内。
“走!”
洁姑一个箭步冲向窗户,棉袄在空气中甩出一道蓝色的弧线。
没有任何犹豫,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直接翻出窗外。
二楼不高,但也不矮。
林孝荣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脸色惨白如纸:“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警察同志!我是被逼的!”
他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额头上的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窗口,语无伦次地喊道:“是、是她!是她逼我们来的!我根本不想劫狱啊!”
白糖比他更不堪,直接瘫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尿液顺着裤管滴在地板上。
他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利索:“我、我错了……别开枪……别开枪……求求你们……”
洁姑的膝盖在落地时狠狠磕在冻硬的地面上,钻心的疼。
她抬起头怒瞪向上面,什么没用的家伙!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