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的这一个“好”,把周围在偷听的很多耳朵都说的心凉了——
尤其是,陈欢欢。
陈欢欢站在隔壁间,耳朵就贴在门上。
听到这一声“好”,陈欢欢的心里几乎一个咯噔。
同意把自己手下让出去的陈太平,那已经不是原来的陈太平了,因为,他失去了他的傲气。
而且这跟卖自己的弟兄有什么差别?
一个好的头儿,怎么可以把自己的手下发卖了??
而且,到现在还能死心塌地跟在陈太平身边的手下,哪个不是忠心耿耿的,这么多年跟在陈太平身边也算是养尊处优,平时都是吃香的喝辣的,现在要让这三个人跟去挖坟?
而且挖坟是一种生死难料的活,谁乐意灰头土脸的下地去跟死人打交道?
都是怕折寿的。
可是,陈老板的这一声“好”,已经说出去了,
陈欢欢沉了口气,眉头深皱。
别人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也要离心了。
转头看向后面的窗户,陈欢欢心里面开始琢磨,她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整整两天的时间,谭飞一直就坐在郭兴国的灵堂前。
由于白姐和江颜的加入,灵堂被重新收整。
现在整个灵堂里飘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白菊气味和檀香的气味。
纸钱灰烬在供桌前打着旋,长明灯里刚被添油,灯芯“噼啪”炸了个火花,映得谭飞眉骨下的阴影更深了几分。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白姐踩着青砖小径走来,墨绿色旗袍外罩着素白麻衣,发间只簪一朵白绒花。
她身后跟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约莫三十出头,圆脸盘被寒风吹得通红,一双骨节粗大的手紧紧攥着个蓝布包袱。
“郭大嫂来了。”白姐轻声对谭飞道。
妇人迈进门槛时踉跄了一下,但硬挺着没让人扶。
她盯着灵堂正中的棺材,嘴唇哆嗦着,眼角深深的皱纹里蓄着泪,但一滴都没掉下来。
“当家的……”
妇人声呼唤又轻又哑,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
她慢慢走到棺前,颤抖的手抚过棺木上的纹路。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她身后钻出来。
男孩约莫十岁,穿着改小的孝服,手腕脚踝都露着一截。
他“扑通”跪在蒲团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顿时红了一片。
“爹!”
这一嗓子喊得灵堂里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却不想,男孩突然爬起来,转身就朝谭飞冲去。
谭飞还没反应过来,男孩已经“噗通”跪在他面前,结结实实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大恩人!”男孩的嗓子还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你对我爹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谢谢你大恩人,如果不是你,我爹不会走的这么体面!”
郭大嫂终于哭出声来,捂着嘴背过身去。
谭飞的手悬在半空,喉结滚动了几下。
他弯腰去扶孩子,摸到的却是硌手的骨头,这孩子瘦得惊人,孝服下凸出的肩胛骨像两只欲飞的蝶。
“起来,”谭飞的声音哑得不成调,“你爹值得我对他好。”
男孩倔强地仰起脸,脏兮兮的小脸上挂着泪痕,眼睛却亮得骇人:“我爹是个重情义的人!但是我看大恩人,你比我爹还要重情义!”
谭飞笑了笑,蹲下身,与孩子平视。
这孩子,怎么看和郭兴国怎么像。
两个人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叫什么名字?”
“郭满仓!”男孩挺起胸膛,“我爹说,这个名字很富裕!”
老胡乐呵呵道:“那咋不干脆叫郭富裕,哈哈!”
话没说完,就被白姐和老雷瞪了一眼。
老胡尴尬,笑了笑道:“我这,这不是想活络一下气氛嘛?”
谭飞点点头:“这个名字非常好,郭满仓!那以后,我叫你小满,咋样?”
“好!大恩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郭兴国的妻儿既然都来了,那么葬礼也可以开始了。
刚好明天就是个下葬的好日子,附近风水最好的坟头,谭飞也已经让人找好了。
至于那些收上来的份子钱,谭飞一分不留,全部都给了郭兴国的妻儿。
这里面,每个人都给的非常大度。
薛茂明和叶老三,更是一人给了三百。
这满满当当的钱,让郭兴国的妻子瞪圆了眼睛,近两千块!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拿这么多钱。
忍不住心里头的哭泣,郭兴国的老婆带着儿子再度给谭飞磕头。
但是等他起身后,谭飞很郑重地道:“嫂子,我知道让你以后别嫁人肯定会为难你,你还年轻,有大好的人生要过。但是这些钱可都是冲着郭兴国才收来的,如果你要嫁人,这些钱,你只可以带走三分之一,剩下的,必须全部花在他的儿子身上。”
“我不会改嫁的!”郭兴国的老婆哭道,“只有日子不好过,养不活儿子,我才会想着改嫁,现在手里头有这么多钱,我为啥还要改嫁?你放心,大人了我一定会把小满拉扯长大,我绝对不会让他受委屈!也不会让他再走上他爹走的这条路!”
谭飞点头,道:“如果你们以后的日子遇到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这赖萍村一天不倒,你们就绝对能够在这里找到我!”
郭兴国的老婆用力点头:“好!恩人,这句话我一定记着!”
江颜牵着谭花的手站在旁边,眉头轻轻皱着,目光落在谭飞身上,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暖意,在她的心里头滚动。
可是——
江颜心里也清楚,谭飞属于林舒清,不属于她。
她不论如何,都不能和自己的闺蜜同时喜欢上一个男人。
白姐这时若有所感,目光朝江颜看去。
遇到白姐的目光,江颜微顿,但是没有回避,轻轻抿了下唇,看回到郭兴国的妻儿身上。
忽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老胡的一个手下快速跑入进来:“乐爷!乐爷!有人来了,说要来祭拜郭兴国!”
谭飞道:“谁?”
手下道:“蒋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