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明舒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惊得丰檀差点跳起来。
去哪里?
他急切地问,可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可怕的是,他的魂魄不受控制,好似被牵引一般往前飘去。
起初,他还能看到前面有一团淡淡的影子,但随着四周越来越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仿佛能将一切冻碎的酷寒席卷了周身。
丰檀疼得想大喊,但他喊不出来。
他想逃,可他操控不了自己的魂魄。
没有可以使唤的随从,也没有人能帮他。
他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也不知道他最终要去往何方。
周围只有让人窒息的黑暗,让他发狂的阴冷。
他在绝望里感到恐惧与愤怒,他不想去黄泉了,他想回去!
可他停不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浓墨一般的黑,渐渐变成了灰。
酷寒依旧,可他又重新看到了那团淡淡的影子。
明舒冰冷的声音传来:“这里才刚到阴界,还要走好长一段路才到奈何桥,过了桥,有鬼差冥王,有刀山火海,有十八层地狱……太子殿下,你确定还要跟我一起去黄泉吗?”
丰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去。
明舒冷笑:“你说喜欢我,可你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什么‘一见钟情’,只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当我只剩魂魄,黄泉又如此可怖,你还会喜欢我?”
“丰檀,你不是放不下我,是放不下‘得不到我这件事’!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样喜欢我。”
“你喜欢的,只有让你骄傲的太子身份,只有你自己!所以——”
明舒一把揪住丰檀的魂魄,还魂珠里的阴煞之气和傅直浔留给她的赤焰之火,尽数涌入丰檀魂魄,让他“好好”感受炼狱一般的痛苦,还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
她缓缓地、一字一字地说,“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多情!不准再找我、找我长姐和明澈、明窈的麻烦,否则,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拉你下地狱!”
“也不要心存侥幸,以为我做不到。曲舟行已死,这帝京城里,谁都拦不住我!”
丰檀不知自己是怎么重回人间。
等他回神时,他仍旧在他的书房。
他跌坐在地上,而他的对面,明舒面无表情地坐在圈椅里,冷冷地看着他。
依旧是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可他却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甚至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我方才说的话,可都记住了?”明舒探下身子,扯住丰檀的衣襟,“说!”
丰檀脑中一片混沌,唯有骨子里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张嘴:“我……我——”
明舒直直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容不得他一丝一毫地敷衍。
可心里不禁嘲讽:原来失去太子身份的丰檀,竟是这么一个怂货!呵,书中的梵音公主真是瞎了眼,跟这样没用的男人虐恋情深。
太子妃秦楠也是个傻子,为了一个懦弱又不爱自己的男人,处心积虑甚至发疯发癫,简直笑话!
“我问你,方才的话,你记住了吗?”她阴森森地又重复了一遍。
“记、记住了……”
明舒松开了丰檀的衣襟:“那你可要好好记着。再有下次,我必定送你下地狱!”
说完这些,明舒离开了书房。
枝繁叶茂的花丛里,傅玄还等着。
夏日蚊虫多,他脸上和手上被咬了不少包,痒得不行。
可他不敢挠,只偷偷地用余光瞟他的身侧。
他不知为何主子要来跟他一起喂蚊子。
明舒见到傅直浔时,也是一愣。
“你来干什么”五个字到嘴边,硬生生转成“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傅直浔饶有兴致地问明舒:“怎么威胁太子的?”
明舒没好气地回:“简单直接,拉他去阴间走了一回。”
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都快吓哭了,没用的男人!”
傅直浔抬眼觑她:“难道之前你觉得太子英勇无畏?”
明舒一噎,她之前还真这么认为的。
言情小说的男主当然应该才貌双全,性格可以有一定缺陷,但英勇无畏是必备的品质,因为没有女主会喜欢一个怂货。
傅直浔装若无意地随口补了一句:“看来你对太子还是在意的,不然不会觉得他性格坚韧,也不会对东宫如此熟悉。”
明舒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我说了,今晚之事跟我们的合作无关。我对太子在不在意,我觉得他如何,那是我的事。”
很想像景王一样回一句“关你屁事”,但出于文雅和礼貌,她还是不说了。
不想再跟傅直浔继续扯丰檀的事,她转了话题:“你不是在养伤吗?大晚上不睡觉,跑东宫做什么?”
傅直浔沉默了下,说道:“北疆出事了。”
明舒神情一凛:“四十万亡魂破阵而出的事?”
傅直浔“嗯”了一声:“刚送来的消息,黄河决堤,三日不到的时间,便死了几十万百姓,水灾怕是控制不住。”
“东晟最详细的山川图纸在镇国大将军手里,太子妃嫁入东宫时,也带了一份抄本作为嫁妆,想必是给了太子。”
明舒差点从马车上跳起来:“那你拿了吗?”
傅直浔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刚想进去拿,就被你拉走了。”
明舒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可以直接说啊!”
“兴许书房里发生了什么,我不方便进去看呢……”
明舒不想听这么茶里茶气的废话,直接打断:“地图究竟拿没拿?”
傅直浔:“傅玄会取。”
明舒瞪了一眼傅直浔,话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在她看的小说里,并没有四十万亡魂和黄河决堤的剧情……
不对,亡魂没有,但大水有。
书里,太和二十三年春末夏初,梵音公主被太子妃设计,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她身子本就孱弱,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养了足足半年才出得了院子。
期间太子忙于国事,根本无暇顾及东宫两个女人的争斗。
至于太子忙什么,梵音公主只听太子妃骂过几句:“如今朝中都在为水患为难,皇上和监正都病倒了,殿下忙得夜不能寐,你装扮柔弱给谁看?”
难道就是这场水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