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了,许青栀早已睡下,延禧宫正殿只留了两盏灯,在夜里泛着橘色的光,令人心安。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踏进延禧宫,总是能让他下意识放松下来。
细细想来,后宫最近出了不少事端,唯独延禧宫一如从前。只要是有她在的地方,总能令他舒心。
裴珩很欣慰。
进来时屏退了左右,未惊动许青栀,轻手轻脚地往床榻方向走去。
现在他只想抱抱她,好好睡一觉。
然而,当他撩开床幔,却发现许青栀身旁躺了其他人。
芙常在依偎在女人怀中,呼吸绵长,睡得极香甜。
床上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裴珩看了半晌,抬手捏了捏眉心,终究是没将人吵醒。
然正待他转身时,床幔里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
“是陛下来了么?”嗓音很轻,如羽毛拂过心口。
裴珩停下,隔着朦胧的纱帐,见她起了身。
他自然的上前将她扶起。
“朕将你吵醒了么?”
许青栀将手指立在唇边,嘘了一声。
这是怕吵醒阿芙。
阿芙身边的宫女说,她自入宫便没能睡过好觉,眼下睡得正香,许青栀不忍打搅她。
不过许青栀多虑了,芙常在睡得很沉,全然不知帝王来了。
许青栀一手搭在男人臂弯上,一手置于肚子上,由他扶起走到一旁,才道:“是肚子里的小家伙感应到陛下来了,就将臣妾唤醒了。”
裴珩展颜一笑,也探手去摸了摸她的肚子,眼底满是温情。
他将女子小心地拥入怀中,脸埋进她的颈窝,浑身放松。
天气回暖,许青栀只穿了单薄的寝衣,外罩一层轻纱。
男人像个火炉,鼻息都是烫的,在他怀中没一会儿就发了汗。
许青栀不大舒服,动了几下。
“别动。”男人嗓音有几分低哑,眸色晦暗不明。
只一声,许青栀便知裴珩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双手捧起男人的脸。
这样逗弄的姿势,裴珩却不反感,下巴放松地靠在女人掌心,任由她打量。
这张脸真真是艺术品,怎么都看不腻。
依旧是裴珩未忍住,吻上了女人的唇,温柔的轻啄细捻,又带着几分克制。
许青栀喘了口气:“陛下,阿芙还在呢。”
裴珩不语,还想继续索取。
许青栀微微侧头,手指抵在他唇上,挑了挑眉,调侃道:“陛下不是才纳了新人,那位妹妹没有喂饱陛下么?”
说的便是那爬床的宫女。
裴珩将她手拿下,往身下按,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解释:“朕没有碰她。”
末了,又补充一句:“朕不是谁都可以。”
许青栀手心滚烫,却一动不动:“既没碰,为何还给人名分?”
裴珩以为她拈酸吃醋,面上不显,心里却一阵愉悦。
“有人总想往朕身边塞人,朕不胜其烦,干脆顺了她的意,好清静一阵子。”
虽未挑明,却也知道这个人指的是淑妃,以及淑妃背后的势力。
裴珩嘴上这么说,许青栀却心知若他无意抬举淑妃,刺激某些人,那爬床的宫女就会直接被拖出去砍了。
说到底,裴珩也是存了利用的心思。
至于裴珩究竟有没有碰那宫女,她其实并不在意。
男人嘛,嘴上说的话听听就好了,谁知道是不是哄她而已呢?
再说了,不碰那宫女,他也宠幸了不少新人,又有何区别?
许青栀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
“阿芙在臣妾这里,陛下只能另寻他处了。”许青栀欲要收回手,却被裴珩牢牢握住。
“可是朕想你。”
裴珩极少这么明晃晃的袒露自己的心意。
许青栀却不得不硬起心肠,道:“还请陛下体贴臣妾的身子。”
裴珩自是不会强迫她,松开了她的手,眼底无半分不悦,嗓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清冷镇定,不含丝毫欲念。
“冷宫走火一事,枝枝想必有所耳闻。”他竟是谈起正事来。
也是,不谈正事,就没法冷静了。
许青栀颔首,怜惜道:“可怜那几人遭了无妄之灾,也不知是何缘故。”
裴珩并未细说走火的原因,许青栀却猜到是赵贵妃的手笔。
“朕打算让你协理六宫。”
许青栀闻言眸光一闪,推脱道:“臣妾感激陛下器重,但臣妾现下怕是没有这个精力。”
裴珩道:“这个朕考虑到了,放心,朕给你安排的都是轻松的活,不会累着你。再者,你将延禧宫管理得很好,朕相信你。”
“待你生下皇嗣,养好身子,朕便将账本交给你。”
唯有获得权力,才能更好的保护孩子,裴珩也是为她着想。
帝王都如此说了,许青栀若再推脱,便显得不识相了。
再者,她本就存了这个心思,不想裴珩竟如此主动,也省去她麻烦。
这时,宫外传来一阵清幽的琴声,相当悦耳。
裴珩话音一顿,朝外看去,似是有些疑惑。
这么晚了,谁在弹琴?
许青栀顺势说道:“应是安答应。臣妾最近睡眠不好,安答应特地为臣妾学了个安神曲。许是她瞧见臣妾宫里亮了灯,又以为臣妾睡不着呢。”
裴珩淡淡道:“她倒是有心。”
许青栀抬手虚掩唇,假装打了个哈欠,“臣妾听着还真有些乏了。”
裴珩看了眼床榻,似是有些恋恋不舍:“那朕改日再来看你。”
许青栀从他怀中起身,又柔声劝道:“陛下不妨去看看安妹妹,她也思念着陛下呢。”
又将他往外推。
裴珩无奈道:“朕依你就是。”
时辰也不早了,既不能留在正殿,便在延禧宫随便找个地方歇下罢。
目送帝王离开后,许青栀笑意淡了下去。
接下来就看安宜自己争不争气了。
......
月下,女子一袭素净的月华色衣裙,长发随意披散,洗尽铅华,月色银辉仿佛为她镀了一层澄净的华光,宛如仙娥下凡。
琴音拨人心弦,别有一番风情。
裴珩很难相信这竟是安答应,反差太大了。
王德全也看呆了,回过神时,抬眸窥了帝王一眼。
帝王负手而立,神色平和。
似是想到什么,王德全又往正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便有数了。
姝嫔娘娘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翌日。
安宜恢复了贵人的位分,又变回安贵人了,流水的赏赐进了揽月轩。
经过昨晚,帝王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
她从未被帝王如此温柔以待。
裴珩离开时,安宜整个人还仿佛活在梦中,不敢置信。
安宜知恩图报,将一半的赏赐都送去了正殿,孝敬许青栀。
“恭喜了,安妹妹。”许青栀见她面色红润,由衷欣慰道。
“嫔妾如今的一切都是娘娘给的,娘娘同嫔妾有再造之恩!嫔妾感激不尽!”
安宜朝主位的女人行了跪拜礼,真诚得不能再真诚。
林贵人和庄答应知道安宜复宠多半是沾了姝嫔的光,是以对许青栀更加殷切了。
她们都还未能侍寝过。
阿芙瞧着姐姐们为了能跟帝王睡觉,从而巴结许青栀,心里觉得别扭极了。
待姐姐们都走后,阿芙吃了两个酱肘子,终于憋不住问许青栀:“姝姐姐,为何你不但不介意,还愿意跟其他人分享夫君?难道你不会觉得很怪吗?”
阿芙的父母感情很好,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个女人,两人都是对方的唯一。
祖母曾逼她父亲纳妾,然则父亲宁可分家也不愿就范,对发妻始终如一,母亲眼底也容不得沙子,曾扬言若郎君纳妾,宁愿和离。
因此阿芙看到许青栀的做法,脑子里的观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满脸困惑。
许青栀摸了摸她的头顶:“傻阿芙,将陛下当成夫君,便是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