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长弓回过神来,宋如心早已上了马车,一路往皇宫而去。
进宫面圣哪里是如此简单的,她被不知何人手下的奴仆刻意刁难,足足在皇宫大门外等候了三个时辰,才得以踏入其中。
领路的是皇帝跟前的婢女年丰,宋如心与她时至今日也算不得熟识,但年丰在皇帝的宫殿已是出现在二人跟前时,忽的停住了脚步。
她就这般看向宋如心,神情瞧不出端倪,眼神也与往常一般无二,但宋如心却是觉着心中仿若忽的悬起一块儿巨石来。
“宋姑娘。”
年丰冷不丁出言,喊了一声后再无后话,惹得宋如心眉头紧蹙,她又垂下脑袋来。
“皇上这些时日心绪不佳,宋姑娘言语间应当多注意才是。”
年丰后话一出,不等宋如心回应,便又重新抬步往前走。
这般冷言冷语的架势,出口的话却又有着几分连她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关切,年丰喊住宋如心的瞬间实则已有几分悔意。
她与宋如心不相熟,也并未是那好心之人,何苦要费力气劝慰?
年丰心中后悔,面上倒是显得平和,她只是在听闻宋如心时至今日都还在药堂义诊,便突如其来生出几分怜悯之心来。
宋如心想不通年丰的所作所为,便已是一脚迈进了宫殿中,她连行礼都不曾有,便听见皇帝开了口。
“将宋氏拿下!”
皇帝的话干脆果断,半分犹豫也无,惹得身边的奴仆都心中极为诧异,却无一人敢出言,只是听从皇帝的命令,上前将宋如心果断按得跪倒在青石板地砖上。
宋如心只是慌乱了一瞬,便将一切都想通了。
今日纵然她不主动进宫,也定然会有人想法设法将她‘请’到宫中,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宋如心不出言求饶,神情也未曾有半分惊慌,倒是看得皇帝连连冷笑。
“宋氏,怪不得沈承颉那般之人也能看得上你,竟是不嫌弃你与永宁侯和离,你这般模样,倒是当真镇得住沈承颉的后院。”
皇帝这番话听得宋如心直蹙眉,既然已是无法脱身,她自然也不会再恭恭敬敬的,好似怕了皇帝一般。
只是言语间也不能太多得罪,被擒住和当即处斩,还是有些分别的。
“皇上此言差矣,民女不知王爷是否对民女有情意,却是对自己知晓得彻底——能助王爷医治小郡主,能让皇上将时疫药方子交予民女,那民女自然是身带本事之人,那后宅的三两事,便评判不了民女。”
宋如心说话时的语气平和,她虽被压得跪倒在地,却仍是挺直了脊背。
皇帝闻言连笑几声,并非是欣赏,而是对宋如心的讥讽。
“好,好一个身带本事,那便让朕瞧瞧,你身上的本事能否让沈承颉违背君王之令,从那远赴边疆的路上,折返回京。”
“来人,将宋氏关押到天牢中!”
皇帝的话犹如天雷劈下,听得宋如心心中一紧,她顺从地被带了下去,往着天牢的方向去。
宋如心与年丰擦肩而过时,抬眼看了过去,却只看到年丰恭敬地低垂着眉眼,不曾多看她一眼。
果然并非沈承颉留下之人。
宋如心收回了她不明显的目光,被羁押着往天牢里去。
与此同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惊呼声。
“皇上!皇上这是……快传太医!皇上吐血了!”
御前太监的惊呼入耳,宋如心却不觉着太过意外。
她方才被宫人从地上强硬地拉扯起来,才得以看上一眼皇帝,这一眼便让她心中大惊。
皇帝的脸色铁青,眼底一片漆黑,双目无神不说,连站立的姿势都显得不稳当,有些摇晃。
一国之君,怎的几日不见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宋如心只觉着仿若被圈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内心杂乱一片,暂且理不清思绪。
天牢从前宋如心也去过,却并非是皇城里的,而是城外的。
这皇城里的天牢更是守卫森严,但牢房却不多。
比起城外空置了一片的天牢,皇城内的天牢却是满满当当,宫人停步时的牢房,才是空置的。
宋如心见状更是确定,皇帝早早便想要将她囚禁在宫中作为把柄了,连牢房都已然空置下来,等候的便是她这个‘罪犯’。
等到牢门一关,宫人一走,旁的牢房里便是止不住地求饶与哀嚎。
宋如心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这天牢阴暗潮湿,她光是坐下都觉着四肢发寒,但不习惯亦是不成的,总不能都被关到天牢里了,还去索要一床棉被吧。
她被自己的念头逗笑,心中的压抑也少了几分。
皇帝的状况已然不好,此时她被关押到天牢中,也不知沈承颉能否得知。
若是能,她希望沈承颉念在昔日的交情上,能将三个孩子都接走,接去安全的地方。
宋如心闭了眼,沈承颉与她相处间的一幕幕,却接连不断地从脑海中冒出来。
心中被隐藏许久的情愫,在此刻更是蓬勃而出。
是了。
她现下总算敢于承认,她对沈承颉是有些别样的情愫在,正是因此,在接触沈承颉时,才会时不时便刻意拉开距离,生怕自己深陷其中。
可即便如此,也并未逃开那心中不断滋长的情愫。
宋如心苦笑几声,她不知沈承颉是如何想,是将她当作了友人,还是当作了‘同伙’,又或是与她一般,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都沦落到如此地步了,我竟是……竟是……”
她低语几句,便听见了身侧的牢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便是陌生的声音。
“你是宋姑娘?”
问话之人与她相隔着一堵算不得厚,却也将牢房与牢房间隔得干脆的墙。
宋如心闻言便心中猛地一惊,她可不认识任何足以被关进天牢之人。
“你为何认识我,你是何人?”
随着宋如心的问话,换来的是左侧牢房里的男子那带有几分无奈的叹息。
“宋姑娘心善,在京城里常常义诊,怕是鲜少有人不知。”
“何况……”
“我做官时,得见过宋姑娘救治百姓的模样,我本就能够轻易记起多数人的声音,听了宋姑娘念药方,便有了几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