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被青草上的露珠刺醒时,整片夜空都在旋转。
她试着撑起身体,掌心立刻陷入某种粘稠的液体——借着残月微光,她看见自己正趴在刻满符文的青铜鼎上,鼎中盛着半凝固的暗红色物质。
\"别碰那个!\"
沈心雨的声音从三米外的石阶传来。
她的身体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月光穿过胸腔时会在青砖上投下涟漪。
林晚秋这才发现她们正站在一座拱形墓门前,门楣上\"永寿千秋\"四个篆字正往下滴着类似井水的黏液。
古井的嗡鸣声突然在耳畔炸响。
林晚秋捂住左眼,血斑处传来烧灼般的剧痛。
当阴阳眼不受控制地睁开时,她看到墓门两侧站着两排虚影——皆是头戴青铜面具、手持锁链的守墓人,他们脚下的影子像活物般扭动着缠上她的脚踝。
\"这位姑娘,私闯禁地可是要折寿的。\"
沙哑的嗓音惊得林晚秋倒退半步。
陈道士从墓门阴影里踱步而出,道袍上沾满香灰与符纸碎片。
他手中铜钱剑在月光下泛着青芒,剑穗上系着的五帝钱却布满可疑的黑色锈斑。
沈心雨突然扯住林晚秋的衣袖。
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陈道士脖颈处隐约浮动着暗红色咒文——与古井石壁上如出一辙的古老篆字。
\"我们来找五行命盘。\"林晚秋将破碎的罗盘残片举到道士面前,残片上沾着的井水突然沸腾起来,\"您应该比谁都清楚,这镇子的活死人需要真正的解脱。\"
铜钱剑突然横在她咽喉处。
陈道士布满血丝的眼睛眯成细缝:\"好个伶牙俐齿的祭品。\"剑穗上的铜钱开始诡异地顺时针旋转,\"二十年前老瞎子把你送出去,如今倒自己回来找死?\"
墓门上的黏液突然暴雨般倾泻而下。
林晚秋在闪避时撞上青铜鼎,鼎中物质溅在手腕上竟化作密密麻麻的咒文。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扯开衣领——心口胎记正在与鼎身产生共鸣,浮现出与古井命盘相同的五行卦象。
\"心雨!\"
随着这声呼喊,沈心雨周身突然炸开万千水珠。
每一颗水珠里都映出明代祭祀场景:被铁链捆住的童女沉入井底时,井口悬着的正是眼前这座青铜鼎。
当所有水珠汇聚成苍白的小女孩幻影扑向道士时,整座古墓突然回荡起凄厉的婴啼。
陈道士踉跄着撞上墓墙,铜钱剑脱手插进青砖缝隙。
林晚秋趁机冲向墓门,阴阳眼在剧痛中强行开启——石门内部布满纵横交错的青铜锁链,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刻有五行符号的玉牌。
\"坎位生门,震宫死位......\"她喃喃念着祖父笔记中的口诀,指尖抚过玉牌上残缺的卦象。
当最后一块刻着\"祭\"字的玉牌被月光照亮时,青铜鼎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沈心雨冰凉的手突然按在她肩头:\"晚秋,你听——\"
机括转动的咔嗒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晚秋的阴阳眼捕捉到墙壁上浮现的五行命盘虚影,金木水火土五个方位正随着月移星转缓缓重组。
她将染血的指尖按在\"水\"位刻痕上,青铜鼎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部以人骨拼成的永寿镇微缩地貌。
\"当心脚下!\"
沈心雨的警告与机关启动声同时炸响。
林晚秋转头时,正看见她裙摆化作流动的水幕,而两人身后的甬道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清脆声响。
青铜鼎裂开的瞬间,整座古墓发出垂死般的轰鸣。
林晚秋抓住沈心雨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半透明的皮肤里。
地面像被无形巨手撕开的帛布,青砖缝隙里渗出带着铁锈味的黑雾。
\"退到祭坛边缘!\"沈心雨的裙裾翻涌成水帘,缠住两人腰身向后急退。
林晚秋的后背重重撞在刻满镇魂咒的立柱上,阴阳眼残留的灼痛让她几乎握不住罗盘残片。
三丈宽的深渊横亘在墓室中央。
腐坏的陪葬品在裂缝边缘簌簌坠落,许久才传来细微的溅水声。
林晚秋用衣袖擦去嘴角血渍,突然发现那些坠落的陶片在半空中诡异地停滞,如同被蛛网黏住的飞虫。
\"是阴气凝成的屏障。\"沈心雨的指尖凝结出冰晶,轻轻触碰悬浮的碎陶。
冰晶瞬间染上墨色,\"下面有东西在吞噬生气。\"
林晚秋的胎记突然剧烈抽痛。
她解开领口纽扣,发现心口的咒文正渗出淡金色液体,在皮肤上蜿蜒出与青铜鼎内部相似的纹路。
沈心雨冰凉的手指抚过那些凸起的脉络,两人身后的立柱突然亮起七盏幽绿的长明灯。
\"你看裂缝两侧。\"沈心雨的声音带着水波震颤的余韵。
深渊边缘的砖石正在缓慢剥落,露出内部森白的兽骨——那些分明是人骨拼接成的镇墓兽,空洞的眼眶里涌动着黑红相间的蛆虫。
林晚秋捡起块碎砖抛向深渊。
砖块下坠三米后突然横向平移,重重砸在左侧墓墙上,飞溅的碎屑中竟夹杂着半片带血指甲。
她突然抓住沈心雨的手:\"这些悬浮物组成的图案,像不像罗盘上的二十八星宿?\"
水幕在沈心雨掌心聚成镜面,映照出深渊上方错综复杂的轨迹。
当镜面转向西南角时,林晚秋的阴阳眼突然捕捉到转瞬即逝的金光——那分明是五行命盘中的\"土\"位符号,嵌在裂缝对岸的壁画上。
\"需要借力。\"沈心雨突然化作流动的水雾缠上林晚秋腰间,\"我数三声,你往坤位跳。\"
墓顶的月光突然被黑云吞噬。
林晚秋在跃起的瞬间听见锁链断裂的脆响,沈心雨化作的水幕托着她掠过深渊。
悬浮的碎陶突然暴起,在她小腿上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鲜血滴落的刹那,对岸壁画上的土系符号骤然亮起。
两人摔进堆积的丝绸残片中。
林晚秋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手中的罗盘残片正与壁画产生共鸣。
那些褪色的矿物颜料开始蠕动,渐渐显露出被掩盖的明代祭祀图——画面中央的青铜鼎里,赫然浸泡着个心口带金色咒文的婴孩。
\"晚秋,墙在渗血!\"沈心雨的声音突然变调。
她试图用冰霜封住壁画,那些血液却穿透冰层,在地面汇成卦象图案。
林晚秋的胎记突然迸发灼目光芒,整座墓室开始剧烈摇晃。
深渊对岸传来砖石坍塌的巨响。
当林晚秋举起染血的手电筒时,光束尽头出现了半截青铜棺椁——棺盖开启的缝隙里,伸出只布满青苔的手,指尖正指向她们所在的方位。
沈心雨突然捂住耳朵:\"水声......井水倒灌的声音......\"她周身炸开无数水珠,每个水珠里都映出林晚秋被铁链拖向青铜鼎的残影。
墓室四角的镇魂铃无风自动,深渊底部突然传来指甲抓挠石壁的刺耳声响。
林晚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强忍阴阳眼的反噬看向深渊,隐约瞧见底部漂浮着七盏莲花灯。
当她想看清灯芯材质时,最中央的灯盏突然爆开惨绿火焰,照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抓痕组成的图案,竟与她胎记上的咒文完全吻合。
沈心雨的水幕结界突然泛起涟漪,某种超越水流的震颤从深渊底部传来。
林晚秋按住狂跳不止的心口胎记,听见青铜棺椁里传出似有若无的婴啼——那声音与她们在井底听到的,分明是同一个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