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头渐渐升高,范磊才极其无奈地抱起崔文结,一步一步缓慢地回到了病房。回到病房后,两人相对无言,愁云惨雾沉甸甸地笼罩在这个不大的病房上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打算怎么办?”崔文结打破了长久的沉默,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他看着范磊那日渐憔悴的面容,心中满是担忧。
“我也不知道,就这么陪着她吧,陪一天算一天!”范磊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执着。他深深地陷在这份感情里无法自拔,而且小云是为了救他而死,这样的深情,怎能让他轻易放手?虽然裴云森已经死去,但她的身体还在那车间里游荡,这让范磊更加难以割舍心中最珍视的那一份情感,那是他在这末世里唯一的温暖回忆。
“咯吱~”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壮硕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是王伟,那个守门时侮辱过崔文结的卫队长。“老崔啊,我是王伟!哈哈哈,好久没见啦,怎么样身体恢复的怎么样?”王伟脸上堆满了看似热情的笑容,但内心却十分焦急。崔文结被错埋的时候,是他拦了下来,他深知绿色战士的战斗力对街道保卫战至关重要。虽然他心里对这个曾经让自己名誉扫地的男人恨得牙痒痒,但无奈现在战事吃紧,有了崔文结这样超强的战士,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就能增加不少。
“哦~就是饿得厉害,浑身还是没有力量。”崔文结此时对社区的人没什么戒心,如实说道。
“哦,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会给你送30个馒头!”王伟微微皱了一下眉毛,如今物资越来越紧张,食物早已实行严格分配。但为了自己的安全,他狠狠咬了咬牙,决定挤出不少战士的口粮给崔文结吃。
一连十天过去了,崔文结依旧每天饥肠辘辘地吃着三十个馒头,依旧每天上午去陪裴云森两个小时。范磊的神情却越来越悲伤,精神也有些恍惚。他心里清楚,小云的存在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而自己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会被强制赶走,那时候就是和小云分别的时刻。这种随时可能失去的危机感,时刻折磨着年轻的范磊,他不禁感叹,爱情,在这末世里为什么如此曲折。
“咯吱~”双眼通红的王伟再次推开了崔文结病房的门,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色极为难看。“老崔,你来了半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康复?”医院的粮食已经告急,王伟再也没有耐心了。崔文结每天吃着三十个馒头,却一点力也出不了,甚至没有一丝恢复的迹象。其他病人7天最多8天就可以投入战斗,而这位爷半个月了,仅仅康复到能勉强走路的样子。再这样下去,王伟的粮食真的供不起了。
“我~我~也许会康复的吧。”崔文结的眼中看不到一丝希望,他自己也不确定还有没有康复的机会。
范磊一言不发,因为他作为粉红色战士,深知现在街道的物资紧张到了何种程度。
“老崔,这样吧,我带你去咱社区里转转吧!”此时的王伟已经动了杀机,可无奈范磊这个粉红色战士形影不离,卫队不好下手。反正医生早就报给指挥部,说绿色战士病死了。王伟心想,崔文结这样吃下去,又不能出力,已经成了社区一个巨大的包袱,还是尽早处理比较好,不然一天吃三十个馒头,后果太严重了。他打算让崔文结自己知难而退。
一行三人缓慢地穿过地下通道,艰难地前行着。通道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半个小时后,他们才到达对面居民楼下面的出口。看来小区大门还没有失守,几百米的路,崔文结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他虽然体重不到八十斤,但曾经无敌的他现在已是虚弱到了极点。
顺着熟悉的楼梯,穿过卫队把守的入口,三个人终于来到了原来厂长的办公室。但是厂长早已去了街道指挥部,社区主任去了太行小区联军联络处,现在这里最大的官便是王伟。崔文结的心中掀起一阵唏嘘的感慨,此时他没有想太多,仅仅是一种怀念,怀念自己风光无限的过去。
“我们休息一下,老崔喝口水,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去看看咱们小区以前的巡逻队宿舍区!”王伟皮笑肉不笑地对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说道,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说。
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范磊和崔文结都感觉到今天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三个人默默无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半个小时的时间到了,王伟一声没吭推开了门向楼上爬去,过了两个天桥,三个人进入了一个七层居民楼的里面。楼道里昏暗寂静,只有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似乎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危险边缘,让人莫名地紧张起来。
走进居民楼,眼前的场景让人心头一紧。房间被打通后,逼仄的空间里,七八个老太太带着各自的孙子挤在90平米的房间中。由于年轻人都投身小区守卫工作,照顾孩子的重担就落在了老人身上。十七八个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酸臭味,混杂着汗味、食物残渣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捂住鼻子。
老年人们行动迟缓得像被时间定格,瘦骨嶙峋的身躯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和几个月前意气风发围剿速尸时的精气神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们几乎不怎么活动,就那么静静躺在地上简陋的纸箱子上,双眼空洞无神。同样瘦弱的小孩子们,瞪着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惶恐与无助,紧紧依偎在老人怀里,那怯生生的眼神,就像惊弓之鸟。他们眼巴巴地瞧着王伟、崔文结和范磊这一行三人,而房间里的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冷漠得好似这三个人是不存在的空气,寂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