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整个章县都有些不太安宁。
似乎这一切,都从那天开始出现的大字报开始。
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说宋衙役被打了.
但是到了第二天,大字报的内容就变了,成了宋衙役假借大私塾敛财,收摊位费,以及强抢民女。
而到了第三天,大字报上就没了宋衙役的影子,变成了张县令假公济私,冤枉好人,错判冤案!
这些内容越来越多,添油加醋,言辞激烈,如同一片片雪花,张贴在了大街小巷。
晚上,孙永康和赵真赵善,正在如意坊的后院里碰头。
孙永康脸色潮红,正在奋笔疾书,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整个人都要飞起来。
每写一张,就豪迈的往地上扔一张。
他觉得自己就是主持正义的英雄,会名垂青史!
休沐的时间早已过去。
白天,孙永康则恢复成那个沉默寡言的乡下学生,去大私塾上课。
像往常一样,他坐在属于自己的角落,掏出并不起眼的笔墨纸砚。
侧耳倾听,果然都在谈论着大字报的事情。
“真的不知道是哪一位义士做的,真真是一个好汉。”
孙永康自豪的暗自抿唇。
“不过这种事情我们可不要做,做这种事情会被抓起来的。”
“到时候就无法科考了。”
其他人纷纷摆摆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谁会去做。”
孙永康闻言,微微垂眸。
晚上,就将学校里学生的态度告诉了赵真两兄弟。
两兄弟沉默了,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不可思议。
因为当初赵明珠在大牢里面指挥他们的时候。
说道。
“到时,你们就算通过张贴大字报将整个章县搅的满城风雨,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能让县令害怕的,是民乱,这有很多种,叛乱可以,但这有难度。”
“还有商人罢市....以你们的能力也难做到。”
“再有的,便是学生罢课,学生心地清澈,脑袋单纯,最容易受人蛊惑,但是就算如此,他们也不敢冒着不能科举的风险来做这种事。”
“到时候肯定是事不关己,袖手旁观。”
“这个时候,你们就需要刺激他们一下。”
两兄弟觉得,现在到了刺激一下的时候了。
街上的衙役越来越多了,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街上巡逻,他们手里拿着水火棍,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张县令已经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那些张贴大字报的贼人抓住,谁抓住了就奖赏一两银子。
衙役们都像是饿极的猫一样,双眼冒光地盯着街上的行人,仿佛每一个人都是那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这天,一队衙役又开始在街上巡视,只是和其他人不同,这群衙役衣服歪斜,满脸横肉。
百姓们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是谁。
县太爷生了大气,嫌府衙的衙役老抓不住人,便向得利赌坊借了打手来充当衙役巡街。
忽然,一个打手衙役眼睛微微一眯,用手指向前方一个缓慢行走的老人。
“那个老头,你怀里是什么!”
他大吼一声,冲了上去,暴力将那老人扯过来。
老人被他这么一拉,差点摔倒在地,不由的面色不虞,喝到:“放开老夫!”
衙役闻言哼哼一笑。
“一个糟老头子还敢给我耍威风!爷爷刚才看到了,你往怀里塞了东西,肯定是那些妖言,赶紧交出来!”
老人冷哼一声,高傲的抬起头,没有搭理。
那衙役本就是个暴戾的打手,一看这老头如此蛮横,当即便喊了几个帮手来,竟直接将牢头撂倒在地。
老头面色愤红,大声吼道。
“老夫石玉书,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
“你们这些匪人,竟敢这样对我!”
这群打手可不管什么秀才不秀才的。
“一个酸秀才,也敢和爷爷叫板,我今天就让你看看啥叫秀才遇上爹,见面就发怯!”
“将这个老东西的衣服扒干净,我刚才看到了,他将那妖言藏在怀里了。”
当即老秀才的外袍衣衫被这群流氓扒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身里衣零零碎碎的挂在身上。
原来梳的整齐的头发也凌乱的挂在头上,十分狼狈。
打手衙役却什么都没有翻出来。
“娘的,看花眼了,浪费老子时间!”
衙役狠狠的踢了老秀才一脚,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老秀才满脸愤然,一张老脸上都是耻辱,有位卖成衣的掌柜赶紧拿出一件衣服给他披上。
“石夫子,您快道我店里歇歇吧,不要被这群浑账气坏了身体!”
石玉书木然的任由掌柜为他穿上衣服。
忽然咯咯一笑。
“我是圣人门生,今天却被这群无耻宵小如此羞辱,我若是退缩,岂不是白白读了书,考了秀才!”
“我要示威,我要静坐!”
忽然,身边传来一声惊呼。
“老师!”
石玉书定睛一看,正是自己之前教授的门生。
在张县令没有要授课费之前,石玉书也曾在章县大私塾教书,因为学问好,因此有不少门生,并且深受爱戴。
后来因为授课费的事情,石玉书愤然辞去,这些学生还经常去石家村拜访他,向他请教学问。
如今这些学生一看,敬爱的老师竟被人当街扒了衣服。
当即气的心口闷痛,哪里还坐的住。
他们都不是刚刚启蒙的稚子了,还有些已经考下了童生,当即也不去上课了。
竟连夜翻阅了历代学生罢课的记载,第二天便带着床铺被褥,直接来到县衙门口,开始静坐。
石玉书还有几个同窗好友,都是几个德高望重的夫子,当即连上新仇旧恨,陪着他在静坐。
直接在衙门门口开始静坐。
这些夫子的学生又跑来为老师架势。
一时间,县衙门口坐满了静坐的书生,章县大私塾里面倒是没有几个人上课了。
张县令此时在书房里,地上是一盘被打碎的糕点。
他铁青着脸,愤愤的在书房里面走来走去。
大云朝重视科举,章县的学子竟有罢课示威的。
这若是传出去,他考虑的就不是做官声誉的问题,而是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的问题!
偏偏这个时候,张夫人哭哭啼啼的走了进来。
“老爷,小弟是彻底好不了了,我们宋家要绝后了。”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