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琅的脸上带着笑意,他垂目看着温锦的时候,那双潋滟桃花眼格外深情。
温锦第一次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她轻声说道:“是吗?”
“当然。”宁琅眉梢上扬些许。
他同温锦说道:“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对你不公平,比起让别人替你出气替你解决,你自己来,岂不是会更加痛快的?”
“小温锦,很多东西都得是自己争来的,再说了。”
他语气轻快,“有我在呢,别怕。”
温锦没有再说这个问题,她将宁琅带来的文件放好,而后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宁琅识趣地跟着一起转移话题,“小姨叫我来吃饭。”
温锦忍不住纠正他:“这是我的小姨。”
“那有什么问题,是小姨主动邀请我,而且我已经和小姨表过决心了。”
宁琅说得很认真,他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温锦房间的意思。
“我最近可是要在小姨面前努力好好表现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按照我对盛炀的了解,他不可能有我做得好。”
温锦有些无奈,没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最终宁琅也没能留下来吃饭,他临时接到一个电话,去忙了。
温锦松了一口气。
转而看向放在桌上的文件。
宁琅说她应该自己去争,可是她应该怎么争?温潮生还在盛家……
却偏偏,她刚想到温潮生的事情。
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赫然正是温潮生打来的电话!
温锦神色微顿,旋即立马接通电话,就怕晚了一秒,温潮生那边又联系不上。
电话接通,双方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温锦才试探着开口:“爸,是你吗?”
温潮生咳嗽了两声,“是我小锦。”
听到他的声音,温锦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握着手机的力气猛然收紧,“爸,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只是他是这样说,可是声音却又还是沙哑的。
温锦察觉不对,担忧道:“您生病了?”
温潮生见瞒不过她,叹了口气缓缓道:“出来的时候,有些发烧,年纪大了一下子没撑住,病倒了。”
“那您——”温锦更加紧张。
却被温潮生直接打断,“我没什么事,老爷子把我送到医院了,怕你们担心,所以才没敢告诉你们。”
“但是小锦。”温潮生顿了顿,语气低沉着:“你和盛炀还没有断干净?”
温锦屏住呼吸,脸上血色逐渐褪去。
她听见温潮生说:“网上那些东西我看见了,老爷子他们担心我看到了生气,都没人敢告诉我。”
温锦心里只觉得苦涩,她想和温潮生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还是温潮生自己压低了嗓音道:“但是小锦,那些东西我是不信的,我之前就说过,我只信你的话。”
温锦的眼睛瞬间就湿了,喉咙也有瞬间的哽咽。
网上那么多人骂她的时候,她没哭。
发现盛炀在不停欺骗她利用她的时候,她没哭。
可仅仅因为温潮生一句只信她,温锦的眼睛都红了。
她哑声道,“爸,我没有做那些事,真的没有。”
“可是没有人相信我。”
她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自己没有,仿佛是在将自己受的所有委屈都诉说出来。
温潮生始终耐心地听着。
直到最后,他才说:“爸爸相信你,小锦儿不哭不难受了啊,等爸爸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小锦儿。
温锦年幼的时候,温潮生和关芳琴就是这样叫着她的乳名,将她抱在怀里哄着的。
后来温潮生关芳华接连出事,她被接进盛家。
所有人都说她因祸得福,后天好运。
可是却都忘记了,温锦那会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疼爱她的父母都离开了,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顶着那些人或戏谑或鄙夷的目光。
在一个并不熟悉的地方,跌跌撞撞地长大。
-
关芳华回来的时候,温锦已经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温潮生这个电话不仅是报平安,更是告诉温锦等他身体好了,再处理一点事情就回羊城。
至于是什么事情,他没说。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一件好事。
她出了房间想要去和关芳华说一声。
那会因为宁琅过来,关芳华出去买菜了。
然而刚出房间门,温锦的表情就僵硬住。
她看见关芳华发丝凌乱,脸上和额头上也有些伤疤。
关芳华也看见了温锦,立马别开脸:“宁琅呢,那孩子不是说要留下来吃饭吗?”
温锦不答反问,“您的脸怎么回事,谁对您动手了吗?”
“没有。”
瞥见她放在地上的小包裹,里面都是装的一些日常用品。
温锦反应过来:“您回清河那边去了是吗,那边还有人在?”
“哎呀都说了没有啦。”关芳华皱了皱眉,“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瞧你紧张的。”
温锦紧紧咬着唇,她知道关芳华是在骗她。
可是那些人怎么可以这样——
温锦闭了闭眼,将心里那股气给压了下去,转身回了房间。
关芳华追到她房间门口,小声说道:“小锦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儿。”
温锦点点头,“好。”
关芳华又叮嘱了几句,而后才转身出去。
只是温锦看着她的背影,手忍不住放在了那份文件上去。
等到吃完午饭,她看着关芳华去休息了,才出了家门。
关芳华再怎么安慰,温锦也能看出什么是真假。
温锦直接回去之前住的清河小区。
刚出电梯就看到房门上用油漆乱七八糟涂抹些的东西,还有堆在门口的垃圾。
以及在门正中间贴着的她的遗照。
温锦颤着手将那东西扯下来。
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后又将门口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打扫干净。
刚扔完垃圾准备离开,却突然听见一个女人尖锐的嗓音:“那贱人就在那里!”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女人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那女人身形矮胖,身上还穿着围裙,就像是这小区里的人。
而她身后还有几个中年女人在拦着她。
矮胖女人却不管,抬手就直接往温锦脸上打来。
好在温锦已经反应过来,往后躲开,那一巴掌也就只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力道很重,立马就生疼。
“你这种贱人,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就到处勾引男人!拆散别人家庭的狐狸精!你也不怕遭报应,老娘我今天就要替那些被你害了的姐妹们讨个公道!”
矮胖女人的咒骂声在耳边不绝,她力气很大。加上身边有几个人看似拉架,实际上拉的是温锦。
所以温锦不太好还手,身上竟然又挨了好几下。
杂乱之中,温锦竟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不停说话,却没人在听。
所有人都围着她。
直到——
身边的人突然被拉开,那些难听的辱骂也全部消失。
身上被人披上一件带着温热的外套,其中裹挟着一股冷淡清洌的气息。
温锦抬起脸,看见了盛炀微皱的眉心,和冰冷的视线。
-
温锦被塞进车里的时候,脑袋里还嗡嗡地响着。
陈浸动作很快,已经联系了警察来处理这件事。
得到的原因是,那矮胖女人的老公出轨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要和她离婚。
正好她知道了温锦和文幼的事情,便把所有怒火都撒在了温锦身上。
听完过程,温锦嘴角牵起一抹嘲讽。
她出声道:“所以真的就是我活该吗?”
这话不知道是在问谁,陈浸尽量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
盛炀瞥她一眼,神情没有丝毫动容,“你既然知道这边什么情况,又为什么要过来?”
这话说得就好像温锦是自找的一样。
温锦心绪不断起伏着,她一字一顿道:“盛炀,你混蛋。”
让她沦落成现在模样的人是谁。
偏偏他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温锦将身上外套扯下来,随手扔开,而后便要开门下车。
车门却在这瞬间锁上。
盛炀冷声吩咐:“去医院。”
温锦身上有几道伤疤,得去处理一下。
可温锦在听到医院两个字以后,立马拒绝:“我不去医院。”
盛炀嗤声,“需要我让陈浸把镜子拆下来给你看看,你身上现在有多少伤口吗?”
刚刚那女人没有留手,羊城这边天气和京市不一样,温锦本身也穿得少。
脸上、脖子上、手上都留下了伤痕。
温锦仍旧沉声:“那和你也没有关系,我不需要去医院。”
她不可能和盛炀一起去医院。
否则她怀孕的事情,会被发现。
盛炀啧了声,眼神瞥到温锦脸上的倔强。
他垂下睫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继而和陈浸道:“回酒店。”
温锦说,“我要回我家。”
盛炀像是没听见,任何回应都没有。
盛炀住的酒店,温锦上次已经来过。
她坐在沙发上,脸上的伤痕让她看上去很是狼狈。
可是那双明亮又干净的眼睛里,却又足够清晰地倒映出盛炀的样子。
他站在温锦面前,睫毛垂落,睥睨着她:“陈浸一会会给你送药上来,你身上这些东西最好处理好,感染更麻烦。”
温锦仍旧倔强:“我不是你。”
她不是盛炀,没那么容易感染过敏。
她看着盛炀,再次重复:“我要回去。”
盛炀的声音都没有一点波澜,“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最近最好都待在这里。”
温锦刚想开口,他就又说道:“否则你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老爷子那边我不好交代,会很麻烦。”
他嗤声,“真是不知道你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倒是关心你。”
“甚至就连温潮生,他也能一起接回家。”
温锦本来想说的所有话,在听到温潮生的名字以后,都咽了下去。
是了。
温潮生还在盛家。
片刻以后。
她将所有情绪都收了回去,然后才问盛炀,“你现在是不是很满意你的杰作?”
看到她这么狼狈,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盛炀心里是否正在得意。
温锦也不想再掩饰什么,她一点点说道:“何凯的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不是什么证据都调查出来了吗?”
“为什么还不愿意收手呢?”
明明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可是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她呢。
“你被所有人指责,连累我家人也一起,盛炀我真的累了。”
“我已经没有精力陪你玩这些游戏,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权没势。
没有别的期望,只希望家人能平安顺遂。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只要盛炀一个不高兴,也能全部打碎。
温锦再次抬起睫毛,本该漂亮灵动的眼睛里,只剩下茫然。
她哑声问:“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呢?”
盛炀居高临下地看着温锦。
他只觉得吵。
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很吵。
吵得盛炀心烦意乱。
仿佛这样才能忽略掉,因为温锦逐渐空洞麻木的眼神,而让他胸腔里某个地方升起的异样感一样。
一片阴影挡在自己面前。
温锦睫毛轻轻颤了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前就直接覆下来一个人影。
盛炀直接捏住温锦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而后毫不客气地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唇齿碰撞间,催生的却不是情意和喜悦。
反而是苦涩。
温锦双手抵在盛炀身前,想要将他推开。
然而他扣着她后脑勺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盛炀的吻和他这个人一样,没有一点温柔可言。
带着强势的霸道和占有。
是绝对的主动权。
温锦的情绪本来就不对,现在被他这样对待,更是难受得不行。
盛炀放开她的时候,她眼尾都泛着红。
温锦抬手想打他,却被盛炀直接握住手腕。
他紧紧桎梏着她,淡色瞳孔里有那么瞬间,闪过一抹极尽的幽黑。
指腹在温锦的手腕上摩挲片刻,盛炀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想哭诉还是在抱怨,也不知道何凯的那些资料是谁给你的。”
“不过我再提醒你一次,这些事你要是敢插手,后果自负。”
话音落下,他便直接甩开了温锦的手腕。
温锦被他甩开,手臂不自然垂落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
一张折叠的纸片从她口袋里掉出来。
温锦眸光一缩,伸手想要去捡。
然而盛炀却快她一步,先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