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云昭睡了一觉。
可到半途,就被噩梦吓醒。
她梦见常恒带着爹娘被围困,最后……
云昭一身冷汗,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去洗了个澡,坐在宫殿的屋顶上,远眺长安城外。
远处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就那么在屋檐上坐到了天明,然后再下去照料宜妃。
“你这姑娘,心思这样重呢?”宜妃被云昭的黑眼圈吓到,“看到书信不是好好的么?”
宜妃摇头叹气,“你该找个男人了,有了男人当家,你只管貌美,便也不用如此忧愁。”
云昭轻轻一笑,“嗯,等过段时日,会考虑的。”
宜妃稀罕的看着云昭,“当真?”
宜妃笑起来,“怎么,愿意跟常恒了?”
云昭却摇摇头,“等您临盆,做了月子,两个小皇子平平安安的过了周岁,我就回里子拐了。”
宜妃有点笑不动了,“你走做什么啊,怎么,这皇宫的富贵,都留不住你?”
云昭低声说:“我从没有什么野心,对人的期盼也很少,父母如今年迈,我需要好好照料他们,日后寻个好郎君,一切也算圆满,我知道娘娘心意,
可总最近总想起小时候,灶台的火很旺,烧的人脸红彤彤的,我被我阿娘抱在怀里,阿娘给我童谣,窗外的雨下的很大,阿娘抱着我说昭昭别怕,我家昭昭要快乐长大,
我当初出征边塞,是无奈之举,如今归来,我希望如我阿娘期盼的,平安顺遂,宫中事多,不是我能扛起来的,只希望到时候,能求宜妃娘娘恩典,让我离开。”
她原本的计划是,等宜妃生了孩子,就立刻离开。
可她如今欠了常恒人情,她得将宜妃一切照料妥当,才好离开。
宜妃惋惜的看着云昭,“你啊,就一点不好,心太小,就家里那点事。”
云昭轻轻一笑,“云昭云泥,只图安稳,求娘娘成全。”
宜妃点头,“行,日后,等一切顺遂,本宫给你恩典。”
云昭去药房取药,途中两个小太监低声说起城北水患的事情。
云昭没有多听,抬步走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云昭的心总是漂浮半空中。
她期盼能够得到一点音讯,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日日睡不着。
有一日,遇见谢景墨匆匆从城外进来,看见她后,皱起眉头,“你这什么鬼德行?怎么了?”
云昭后退,站好,恭顺一拜,“将军。”
谢景墨:“我听闻前几日你去王府找我,我这几日事忙,何事?”
谢景墨这话问下来,云昭想说,可如今已经过了五日。
常恒他们若顺利,应当已经把人送进里子拐。
高副将跟林副将跟边塞将士关系好,她也写了信给临城城主,一切理应是最妥当的安排了。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不等云昭开口,谢景墨已经抬步,远处的公公一直在给谢景墨递眼色。
再迟下去,皇上要着急了。
谢景墨一直等到云昭点头,他才迈步,走出去很远。
谢景墨转头对云昭大声说:“若有事,临城口等我!”
云昭站在清晨的皇宫中,低低的,淡淡的对着空气说了声,“好。”
谢景墨从皇上这里出来的时候,宫门已经要下钥了。
他问了句看守的士兵,“云太医可有来等我?”
士兵,“有,不过后来走了,许是等的太久,宜妃娘娘有事喊就走了。”
谢景墨:“可有再来?”
士兵摇头。
谢景墨转头要回去,身后的士兵连忙上前,“将军,求求了,马上下钥了,云太医如今正得宜妃器重,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您明日找她问,可好?这立马要下钥了,您别为难我们。”
次日一早。
谢景墨去找了云昭。
“你昨日找我,何事?”谢景墨看了眼云昭的脸色,不太好。
“没事,”云昭昨天实在心乱,病急乱投医了。
即便是她昨日真的求了谢景墨,谢景墨也无法让人传达信息。
她总是不安心,总是想做一些什么罢了。
谢景墨看着云昭惨白的脸色,抬手要碰。
云昭微微后退了一步,谢景墨的手悬在了空中。
谢景墨看着云昭,这一次没有恼怒,语气也较为平和。
他叹了口气,“云昭,你不能一直这样倔,你这样会让自己累,也会叫身边的人很累。”
“我这几日事多,可一大早还是等在这里,你就这样一副脸色给我?”
“你作为女子,应该明白,你终究要依附男子,你成也好,败也好,终究需要有依仗。”
“许多人都说,你比林如玉好,可她都明白的道理,为何你总是不懂?”
“若你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如今到这里,也够了。”
“我终归是京城里的王爷,我没有太多力气折腾在儿女情长上,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你若同意,跟如玉都做我的平妻,边塞七年,我对你还算满意,
我知道你心里不满我之前用你换铠甲,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愿意,日后便跟如玉一起进我谢家门,我保证,日后不会偏袒如玉,一定给你们平等宠爱。”
谢景墨看着云昭,语气恳切,“云昭,这已经是你能为自己挣到的最好的命了。”
远处的公公在等谢景墨。
谢景墨叹了口气,说:“我的计划是,等水患结束,就成婚,这些日子,你想一想如何决定。”
“我已经三番五次的对你示好了,云昭你不能永远不会下台阶,太医这个位置,你终究不能做一辈子,女子,就应该貌美如花,在家相夫教子,这才是本分,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该是你母亲教导你,你家中未尽责,那便我来对你说。”
云昭抬起头。
看着眼前的谢景墨。
她好久后,才淡淡的说:“将军,当初在边塞,你曾说过,女子不应该被拘束在内宅中,应有自己的一片广阔天空。”
因为这句话,她把一片心交托出去。
因为她总觉得,能明白女子处境的男子,应当不会太差。
谢景墨烦躁的皱眉,“我是说过,可那是在边塞,如今你在京中,你怎么总是不明白?”
云昭低低一笑,“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
“您在边塞,身份是将军,所以另外一半需要是谋士,是军医,是可以替代任何职位的女人,自然不必被拘束在一方。”
“如今,你在京城,身份是王爷,所以另外一半就只能是内宅妇人。”
“所以,将军,王爷,你要的,不过是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