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灵气不同旁处。”师徒俩刚一离开万里飞云,沈怀琢便开口道。
郁岚清神情一紧,背在身侧,躺在剑鞘里的青鸿剑,也跟着“铮”了一下。
“有危险?”
“别紧张。”沈怀琢摇了摇头,指着下方的小山,以及小山前一片突出于海面的半岛,“为师是说,这里的天地灵气有异于别处,尤其是这座山,山上的土都是死土。”
郁岚清顺着师尊手指的方向看去,山上除了靠海山坡处那座顶尖嵌着三颗亮星的水晶宫,还有许许多多造型精美的建筑,另外山坡下延伸到海面上的那片土地上,也有一栋栋精致的二层小楼。
华美程度与这座水晶宫相比也不遑多让。
不过唯一比较奇特的是,整座山,以及山脚下延伸到海面的那片半岛土地,都没有任何植被。
“走,我们下去看看。”
沈怀琢一卷衣袖,带着郁岚清向下落去。
整座山,包括山下半岛全都被笼罩在一座结界当中。
触动结界,进入其中,便听一道清澈柔美的声音响起——
“此去碧涛三万里,观海山门为君开。”
“恭迎阁下莅临观海城。”
声音似在耳边,又似从四面八方传来。
并非有人在说话,而是结界中有着融炼了声音的阵纹。
饶是沈怀琢见多识广,这时也道了句,“有点意思。”
落至地面,周遭视线明亮了许多。
原来除了水晶宫上方那三颗引人注目的星星,这里的街道上,还固定了许多拳头大小如珍珠一般的法宝,散发着莹润的白光。
街道上除了他们还有不少行人,其中不乏与他们一样,被那三颗星星吸引来的。
落下后驻足观看,随后拦住旁人好奇问道,“道友,这观海城是何时兴建的,在下以前怎的从未听说过?”
“没听过就对了,刚建成不到两个月!”
被拦住的行人,回身指了指山北坡的方向,“那边就是落潮宗的驻地,这整座山还有海边那座半岛,都是落潮宗来东洲后填海而建的。”
填海而建!
郁岚清惊讶过后,侧头看向师尊。
难怪师尊说这里天地灵气异常。
这山、这岛,都是人为建成,可不没有别处天地灵气精纯?
也不知师尊是如何区分灵气与天地灵气的?
师尊不愧是师尊。
她置身其中,只能感觉到灵气浓郁,至于这灵气究竟是源自天地,还是源自阵法、法宝或其他灵物,却是无法感觉出来的。
郁岚清注意到,这里的行人都在向着靠海山坡水晶宫的方向赶去。
除了与他们前后脚落下的几人,以及被他们拦住问话的行人,余下大多脚步匆匆,生怕走得迟了什么事情来不及似的。
“郁道友!”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兴奋的声音在郁岚清背后响起。
回身看,正从街角快步朝这边走来的,是位身着黑白双色道袍,手执罗盘的女修,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还跟着位与她差不多穿戴,却看不透修为的白须老者。
“司徒道友。”郁岚清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司徒渺。
她记得漠川山行动,并未看到对方。
难不成,是特意从东洲最北边跑过来的?
“我师尊前几日夜观星象,算出南部海域将有异事发生,这才连夜带着我从宗门驻地赶了过来。”司徒渺低声解释。
郁岚清听懂了,这也是冲着多宝宗找到的那处古仙府遗迹来的。
看来爱凑热闹的不止自家师尊一人。
瞧瞧人家司徒渺的师尊,比他们从漠川山赶来的距离,多出一倍不止,不也照样来了?
郁岚清与司徒渺说话的时候,走在后面那白须老者也飘似的,终于从街角靠近过来。
并未理会拱手见礼的郁岚清,以及旁边站着的自家徒弟。
目光直勾勾落在了沈怀琢身上,抬起右手,指尖不停掐算,口中还念念有词。
片刻后面色越发凝重,看着沈怀琢的脸,满是不解:“这位道友,老道观你面有一缕黑气,便忍不住为你起了一卦。”
“卦象显示死气萦绕,却又生机不绝,真是怪哉,怪哉!”
郁岚清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她与司徒渺初见,在玄通山秘境入口,司徒渺就是这么为她算的。
但当时司徒渺说她死气环绕,隐有生机的时候,她没有半分抵触,反倒觉得司徒渺说得有几分道理。
如今被算出这句话的人从自己变成了师尊,郁岚清却一下瞪圆了眼。
这白胡子老头瞎算什么!
不是她不敬前辈,而是……她师尊才两百来岁,又享用过那么多天才地宝,不说寿与天齐,活个千八百岁不成问题。
死气?
哪来的死气?
怎么可能会有死气!
耳边隐约听到宝剑铮鸣之声,司徒渺赶紧伸手扯了扯师尊的袖子,眼看自家师尊掏出罗盘,还欲再算,一把按了上去。
她现在总算知道自己一见面就算卦有多烦人了,要是算出好的也就罢了,要是算出这么个卦象,多尴尬啊。
哪有一见面就咒人家死的!
如今回想,当初郁道友没有一见面就给她一剑,还真是好涵养。
“师尊,水下龙宫的戏目要开演了,您特意斥巨资买的第一排坐席,可别误了时辰!”
说罢,司徒渺抓紧自家师尊的罗盘,往前走了几步,回身对沈怀琢和郁岚清道:“今日观海城有水下演出,我带师尊先走一步,沈前辈、郁道友若有兴趣,也可来看看,入口就在前面那座水晶宫中。”
“孽徒,快松手,罗盘上的风水石都快被你抠掉了——”
白须老者生怕罗盘真被抠坏,一边气急败坏、骂骂咧咧,一边只得随着自家徒儿的脚步往前面走。
那对身穿道袍的师徒走远,郁岚清看向师尊。
“那是天衍宗的白眉道人。”
沈怀琢清了清嗓子,“为师前段时间在漠川山结界外等着的时候,才听人说起过他。据说他擅长推演天道气运,北洲灵气凋零他早在百年前就推算了出来。”
竟是位连天道气运都能推算的大能?
郁岚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沈怀琢接着却说:“不管他相面的本事一般,听说早先还未凝婴的时候,因为错算,没少被人套麻袋打。”
“……”郁岚清这一口气梗在嗓子眼里。
仔细回想前世师尊出事的时间节点。
还有近三十年。
不过前世这个时候,也不知师尊是在宗门,还是同样来了南部海域。
若是有变数,便有出现意外的可能……
“呸呸呸。”不能乌鸦嘴。
师尊不会出事。她得多注意些,就算凑热闹,也将师尊拉得远远的,能看见、听见就成,不用往跟前凑!
“甭琢磨了,白眉道人不也说了,虽有死气却生机不绝?”沈怀琢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指着前面,夜空中锃亮的三颗星星,“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水下演出,他还真没看过。
他只看过火上的,还没少看。
…
落潮宗是南洲来的宗门。
这水下演出,据说过去在南洲时也有,很赏心悦目。
不过迁来东洲以后,这才是第二次演出。
上一次就是这个月初一,看过的人都说灵石没有白花。
还有一些曾经在南洲就看过的修士说,因为新建的“水下龙宫”比过去在南洲那座更为阔气,观赏的体验也比过去更好。
吊足了还没有看过的人的胃口。
奔着古仙府去的修士,趁仙府未开,有一半都先现在这里落了脚。
郁岚清和沈怀琢到水晶宫门口的时候,门外已经排起长队。
前面的队伍,少说也有两百来人。
不过不见白眉道人和司徒渺。
郁岚清目光一扫,便看到不远处一个铺着金边红毯的侧门。
门内站着一位面容姣好,气质清雅,比大门这边接待之人修为更高的女修。
“师尊稍等,弟子去去就回。”
郁岚清快步朝那女修走去,片刻便带着两块镶嵌了珍珠的令牌回来,“师尊,我们走这边,弟子买到了两个第一排的贵宾席位。”
沈怀琢唇角微勾,任由徒弟为自己引路。
看着徒弟圆润的后脑勺,眼神尽透着“孺子可教”四字。
不错,徒弟总算知道享受了。
不然等继承了他储物法宝里大笔灵石,他还真怕徒弟不会花!
走在前面的郁岚清,亦觉着这笔灵石花得好。
她自己看不看,排不排倒不重要,但师尊怎能受这种累?
边往前走,郁岚清又边在袖子里悄悄藏了两块剑符。据说出自师祖苍峘老祖之手,威力极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甭管什么死气活气,她时刻提防,谁也别想破坏师尊的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