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在一处凉亭坐下,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秦淮生。
一袭月白锦衣,墨发用白玉冠束起,身姿修长,脸上带着一贯儒雅温和的笑。
浮生轻哼了一声,“人面兽心!”
许知意好笑地瞥她一眼,复又低头看着面前的茶盏出神。
秦淮生也看到了她,心情五味杂陈。
她今日穿着缕金百蝶穿花百褶轻纱裙,梳着时下流行的发髻,略施粉黛,美的不可方物。
秦夫人没好气的扯了秦淮生一把,低声威胁。
“记得你今日来的目的!若是真能娶到丞相府的三姑娘,你日后的仕途也不必愁了。”
秦淮生蹙眉,沉默不语。
秦夫人不高兴了,话也说得尖酸。
“再看她也已嫁为他人妇了,从前叫你主动些,你偏要端着架子,眼见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怪谁?”
秦淮生不甘地又看了眼许知意。
是啊,怪谁呢?
也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如果他说后悔了,许知意还愿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吗?
一道凌厉的目光朝他射来。
秦淮生抬头,四目相对。
许知意的眸底一片寒凉,恨意滔天,似想将他千刀万刮。
秦淮生不由的浑身一颤。
再看,她早已将目光移开,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她的唇角始终带着抹浅浅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淡漠而疏离。
何清晨听说她来了,开心的不得了,临到花厅时,才放慢了脚步。
有贵女和她打招呼。
“三姑娘今日真漂亮。”
“三姑娘簪的是万宝轩的镇店之宝吧?”
何清晨敛起笑意,端着丞相府三姑娘的架子。
“夫人谬赞了。”
“多谢您今日前来丞相府。”
笑得脸都麻了。
许知意已经换了地方,实在懒得听贵女们阿谀奉承。
院中有片清幽竹林,正中池塘架了水车,吱吱呀呀地转动,鱼儿欢快地游动。
坐在石凳上,暑意顿消了大半。
何清晨拎着裙角,蹑手蹑脚地站在身后,一把捂上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许知意摸了把她的手,软软的,肉呼呼的。
“是这天底下最漂亮的清晨妹妹。”
何清晨咯咯直笑,紧挨着她坐下。
“姐姐倒是会躲清闲,我也很喜欢这里。”
“姐姐,你......看见他了对吧?”
小丫头又软又胖,托着腮,唉声叹气的。
许知意轻点她的鼻尖,“就那样放不下?京城中漂亮的公子很多,就非他不可?”
何清晨红着眼,“他与我说好了,每年都会陪我过生辰,会亲手给我煮长寿面,还会给我放烟花,待及笄便会迎娶我......”
心高气傲,金娇玉贵的丞相府三姑娘,此刻委屈得像在婆家受了气的小媳妇。
许知意终是不忍心,一把将人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明知无缘,却纠缠不休,伤的不止你,还有他,清晨,你得自己学会放下。”
何清晨低声啜泣,脑袋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的。
“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所以我会听姐姐的话,就是心里有些难过。”
许知意将人扶起,重新替她梳理墨发,手指落在她粉嘟嘟的脸颊上。
“我想一直看着你哭,看着你笑,看着你无忧无虑地闹腾。”
顿了顿,又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无法陪你长长久久,到时你当如何?”
何清晨眨着一双懵懂的眼,很认真地想了想。
“他为何不能一直陪着我?难道他会纳好多的妾室?”
许知意失笑,取下头上一根簪子,插入她的发间。
“我说是万一他死了,你可想过怎么办?”
何清晨愣了好半天,澄澈清明的眸子里满是困惑,良久才听到她叹了口气。
“我懂了,姐姐放心,我会慢慢放下他。”
许知意平静地道,“情出自愿,事过无悔,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今日的话。”
何清晨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笑得露出口小白牙。
“清晨永远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许知意静静地看着她由哭转笑,掏出帕子替她将眼角的泪轻轻拭去。
重活一次,如果无力回天,那就将一切可能发生的扼杀在萌芽里。
如此,也少了些遗憾。
许知意的手指慢慢抚过她的额角,声音中带着点哽咽。
“傻丫头,撞的时候该多疼啊。”
何清晨觉得很痒,握住她的手笑得没心没肺。
至此以后,京城中再没一个为了夫君撞棺而死的姑娘,也没了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
吴嬷嬷低声提醒。
“王妃,三姑娘,丞相夫人和太子妃往这边来了。”
何清晨吸了吸鼻子,扭头,笑靥如花。
“母亲,姐姐你们来啦。”
孙夫人目光深深,盯着何清晨看了一会。
知女莫若母,看来这丫头是真将吴家那小子放在心里了。
何清晨有些心虚的垂下眸,掩去了眸底的失落,咬了咬唇,抓着许知意裙角的手紧了紧。
许知意站起身,挽住孙夫人的胳膊。
“母亲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昨晚睡得可好?”
孙夫人温柔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
“从法华寺回来之后,睡得一直不错,想着改日咱们娘几个再去上个香,我得好好谢谢佛祖。”
何向晚也笑着挽住孙夫人。
“母亲这是想感谢佛祖让您遇到了知意?下回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
她朝许知意眨了几下眼,从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你送的香囊,我天天佩戴在身上的,这淡淡的药香味能让人心境平和。”
何向晚笃定,这药囊一定是能预防疫病的。
包括孙夫人派人送到太子府的药。
她本来不想给太子服用的,但想到他万一死翘翘了,自己还得守寡,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分了他一瓶。
三心二意的狗男人,真是让人心疼不起来!
太子大抵也是感觉到她的冷淡,折了傲骨,夜夜求欢。
何向晚突然有种宠幸妃子的感觉。
这感觉,真好!
“知意,我这手......什么时候能拆了啊?”
许知意笑,不答反问。
“太子是如何处理姐姐身边的那几位嬷嬷的?”
何向晚道,“当夜就杖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