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缕阳光透过窗棂射在地板,照得屋里云雾袅袅。
少年高高竖起的冠发如云耸空中,白净的面庞未施胭红,清爽无比。
好一个天真烂漫的公子哥,只是柔和的眉眼婉转顾盼,平添媚气。
邱予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摇摇头,这就叫扮虎不是虎吧!她终究不是男子,柔美有余,阳刚不足。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邱予初整理腰带,再次检查发冠是否戴正。
随即打包好桌上的包袱,驮在背上往外走。
她只是旁听监记,自是要比其他人先到才是。
“先生早。”邱予初躬身行礼。
“嗯,来得挺早,从今日起,你就跟着乐川一起在幕帘后旁听,具体事项他会告诉你。”常遇青转头望向乐川,眼神示意。
“先生放心,我定会交代清楚。”乐川谦和恭顺地笑着,领着她来到书斋,“请跟我来。”
“有劳!”邱予初回以微笑。
“别客气,这是要用到的宣纸和笔墨,你的桌位就在我旁边。”乐川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给邱予初。
一阵浑厚的钟声响起,院中的人步履匆匆,邱予初看得傻眼,这是开始的钟声吗?那可得快跑!邱予初也加入奔跑的行列。
“开讲!”常遇青神情自若,淡然开口。
“先生好!”数十名穿着同色锦衣的少年拱手而立,垂首行礼。
“各位请坐!”常遇青扫视一圈开口道。
“上次所讲内容谁来背诵一遍?”
“先生,在下想试一试。”江慕之站起身来,笑着说。
常遇青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邱予初拿起笔认真记录,只是速度太快,好像有点跟不上。转头看向乐川,发现他书写极快,竟然还很悠闲。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
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一字不差,江慕之自信开口,娓娓道来。
常遇青微微点头,“请坐。”
“第二问,这篇《大学之道》讲了什么?”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宋沐扬抢先回道。
“何为明明德,何为亲民?”常遇青追问。
“弘扬尚好的品德,学习应用于生活。”宋沐扬继续说道。
常遇青朝向大家继续问道,“很好,怎样弘扬尚好的品德,应用于生活?”
“有能化善修身正行,积礼义,尊道德,百姓莫不贵敬,莫不亲誉。”宋沐扬将学过的语句背出。
常遇青微笑着继续问:“还有没有不同见解?”
修身正行,难道不是吗?邱予初内心也有疑惑。
宋沐扬看见常遇青没有正面评价,有些尴尬,讪讪坐下。
“修身慎行,敦方正直,清廉洁白,恬淡无为,化之本也;忧君哀民,独睹乱原,好善妒恶,赏罚严明,治之材也。”一名清瘦的公子回道。
常遇青轻轻摇头,双手负立,“大家都知道要修身正行,我问的是怎样修身正行?怎么做?文章明明白白讲了,各位好好找找。”
彼时,窸窸窣窣的读书声响起。
“致知在格物!”
“致知在格物。”
两个男声同时响起,大家循声找人。
江慕之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崔羡,对方也意外地看向他,随即都笑了,略微点头致意。
常遇青惊讶之余,会心一笑;“确实如此,二位学识广博、独具慧眼。”
“各位,学问学问,学问从何而来?在于格物。要认识、研究万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可见格物之重,一切源头在此,所以还望各位不要仅仅拘泥于书本,要先体察研究。”
“在座的各位都学富五车、文采斐然,可是谁敢说这些学问是体察而来呢?故读万卷书得行万里路!”
常遇青讲完回身进了内殿,留下缥缈一声:“今天讲学到此为止,各位自便!”
“多谢先生,学生谨记教诲!”
邱予初恍然大悟,不愧是常遇青!博学多才、启发解惑、颇具神通。
她突然明白为何想拜入他门下的学子多得如过江之鲫。
邱予初赶紧提起速度,毛笔在纸张上翻飞,力争能将脑中所记写下来。
可惜,她终究没有经常写字,书写速度跟不上遗忘,最终没有完整。
旁边的乐川看出邱予初的窘境,将自己的讲义递给邱予初,“先抄我的吧!等你速度练起来了,就可以在忘记之前轻松写完。”
邱予初接过讲义,赶紧抄起来,不能辜负了别人一番美意。
“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邱予初边抄边口中复述,写完之后就能记个大概。
乐川傻眼,惊叹于邱予初的记忆力,写完就能记住吗?难怪先生对她青睐有加,越发好奇她是何方神圣。
乐川站在旁边,静静看着邱予初抄写,耐心又细致地检查不足之处。
“谢谢你,乐川哥!”邱予初也很开心,在进入辟雍殿之初,就有这么好的师兄帮忙。
日头逐渐上升,天空大亮,不似上午般昏暗。
邱予初抄完最后一个字,身上竟出了一层薄汗,没想到写字竟然能御寒。
“快午时了,饿吗?”乐川关怀地问道。
邱予初微微点头,“确实有点……”
“那咱们先去吃饭吧……”
两人走在院中,邱予初一望,辟雍殿大门紧闭着。
乌檐覆雪,墙头上结着的累累的不知名的野果经雪清洗后却愈发青翠欲滴。
墙后,蓬蓬翠竹沐雪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