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热浪煮沸，挥汗如雨。
秋闱在即，邱予初跟在徐九思后面巡视乡试场所，越走越慢，感觉像是被热浪击中靶心似的，头昏脑涨，呼吸都有些困难。
在这样的棚子里，瞬间出汗，乡生们能好好考试吗？
邱予初眉头一紧，对着徐九思说道，“徐大人，往年乡试都在这儿考？”
“回大人，正是！此地乃前朝遗所，沿用至今，且风水极好，所以就没有重建。”徐九思神神秘秘地回道。
风水极好？是说上榜乡生多？行吧！一方一俗，不能改变。
抬眼望着房顶，薄瓦相接，雨能灌顶，光能穿地，邱予初撇嘴，面色凝重，继续问道。
“蜀地如盆，夏日炎热如蒸，这样的房子就不能修缮一下吗？”
徐九思神色有些尴尬，吞吞吐吐地说，“大人明鉴，蜀地自古以来科举并不兴盛，偶然出几个贡生都烧高香了，这地方哪有朝廷补贴呀？”
想来也是，西南蜀地，多山川，交通闭塞，有些地方甚至民智未开，离京城又远，不得重视很正常。
蜀地也不似江浙富庶，可以自费修缮。
一来二去，只能这样了。邱予初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地域差异，当真如鸿沟天堑，难以逾越。
不行，条件越不好，越出不了人才，得想个办法解决。
如今，秋闱在即，时间怕是来不及了，只能秋闱之后再做打算。
“徐大人，秋闱几日，你去多凿些冰块来，摆置于中庭，左右，以此降温。”邱予初吩咐徐九思。
“钱不用从府衙拨，我私人拿出来！”邱予初补充道。
徐九思瞪大双眼，嘴角微微抽动，不可置信。半晌，哆哆嗦嗦回道，“大人真是心存大义，下官佩服！”说完，昏黄的眼眸微微发红。
邱予初微微摇头，“不足挂齿，只是尽绵薄之力，为他们做点事而已。”
“这几日，吩咐人在乡试所各个棚子里洒水，一来降尘，二来湿润。从八月初八到八月十五，全部用冰块降温，你一定要仔细盯着，不可出任何差错。”
“然后，应试乡生每人发凉服一套，蒲扇一把，以此降温。”邱予初又想起来要说什么。
徐九思神色更加动容，越发恭顺，躬身拜道，“下官替蜀地百姓叩谢大人，大人至德，堪比天神。”
“好了！徐大人，不必如此，我真的只是想做点实事而已。你快些去准备吧！这可不是轻松的活计。”邱予初神色淡然，不甚挂心。
“是！下官告退。”徐九思退下。
邱予初又缓慢踱步，四处查看乡试所，边看边想还有无遗漏？
“予初！”江慕之自长廊开始处跑来，西斜的余晖照映在他身上，如金黄的飞蝶上下翻飞，活力十足，自在逍遥。
邱予初转头一看，眸光流转，颔首一笑，竟然还是初见时的少年模样。
“予初，你在这啊？我一顿好找！”江慕之站定，略略喘气。
“我来看看是否稳妥。”邱予初敛眉。
“那检查得如何了？稳不稳妥？”江慕之背手追问。
“这乡试所太破，太热了！”邱予初无情吐槽。
江慕之环顾四周，最后看向房顶，连连咂嘴，“确实很破！”
“而且我从徐大人处得知，这地风水好，当地百姓不同意迁址，朝廷也没有补贴，修缮不了。”邱予初神色郁郁。
“所以……我打算自己出银子，修缮乡试所！”邱予初脸色渐渐松动，神采飞扬。
“自己出银子？你有那么多银子吗？”江慕之放下手臂，狐疑道。
“自然有啊！”她之前得宠时，皇帝赏了很多银子，都攒着没动呢，而且成亲之时，嫁妆都有一百多抬，拿来用不就好了。
况且她手上的田产、铺子还在盈利呢！
“这些事不能交给朝廷吗？”江慕之不解。
“他们之前上奏过，结果不了了之，可见朝廷并不会扶持一个偏僻之地。”邱予初挑眉。
“我只是想他们在舒适一点的地方求学、考试。”
余晖稍暗，天边还有一线明亮。那亮光经久不息，愣是衬得天色不晚。
江慕之目若朗星，定定看着邱予初，心下笃定，嘴上回道，“我陪你！”
“嗯？什么？”邱予初没听清楚。
“我说我陪你，陪你一起修缮乡试所！”江慕之放慢语速，一字一顿重复着。
“你也来？”邱予初挑眉一笑。
“是！你有银子，我也有好吧？”江慕之面上一骄。
“好啊！你多拿点都可以！我不介意。”邱予初才不客气。
“行！你等着。”说着双手在腰间摸索，掏出一个荷包，整个递给邱予初，“打开看看！”
邱予初接过，缓缓打开荷包，掏出一沓银票，略略数了数，足足有两千两之多。
“怎么样？够不够，不够，明天再拿给你！”江慕之霸气外露。
“先用着看看，不够再跟你说！”邱予初从自己袖袋里也摸出一沓银票，差不多也是两千两，一共四千两，应该够了吧！
“这下应该差不多了！”邱予初喃喃自语。
“修缮房子光有钱还不行吧！我这几天去找找木匠瓦工。”江慕之手指摩挲下巴，细细思索。
“对啊！我还没想到，那这事就拜托你了！”邱予初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好了，等我明日去找，你不必挂心，此刻太热，咱们先回客栈吧！”江慕之看到邱予初额头碎发已被汗水浸湿。
“好！走！”
两人一起回了客栈。
几日光景飞逝，八月初八，乡生入场。
“唉？这里面怎么比外面凉爽许多啊？”有乡生进来片刻，就感觉到明显的差异。
“对啊！好神奇！”更多的乡生感叹不已。
衙役看他们议论纷纷，声音越发大了，怕扰乱秩序，出口说道，“尔等肃静，这是十公主用私银给乡生准备的冰块，每个棚子都有，以此降温，希望各位不在火热中答题。”
“十公主？”众人讶然，片刻之后反应过来，“谢十公主慷慨解囊，我等定不负所望，潜心答题！”
女子恩科那边如是，男女分考，历朝历代头一遭。
邱予初站在乡试所外面，盯着内场的情况，欣然一笑，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