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上海,寒意裹挟着湿润的气息,悄然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街边的法国梧桐,在秋风的轻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片片枯黄的叶子挣脱枝头,悠悠飘落,给本就繁华的街道铺上了一层斑驳的地毯,也为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萧索与寂寥。
苏然和林悦那位于老旧小区的出租屋,在这秋意的笼罩下,显得愈发局促与昏暗。屋内,一盏昏黄的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浓重的秋意所吞噬,映照着屋内陈旧的家具和苏然、林悦疲惫而略显焦虑的面容。
晚饭后,苏然慵懒地靠在那张有些破旧的沙发上,手中的手机屏幕散发着冷冽的光,照亮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和眼底的一抹愁绪。林悦则在一旁的小餐桌前,动作机械地收拾着碗筷,她的眼神不时地飘向苏然,不经意间瞥见苏然那凝重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
“悦悦,”苏然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沉稳,可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我爸妈刚刚打电话说,他们特别想咱们,尤其是想见见小宇,打算这两天就来上海看看。”
林悦手中的动作猛地顿住,手中的碗筷发出清脆而突兀的碰撞声。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无奈与苦涩,“来看看?这当然是好事啊,不过……你看看咱们这巴掌大的出租屋,怎么住得下呢?”她的眼神在狭小局促的房间里慌乱地扫过,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尖锐与急切。
苏然站起身,快步走到林悦身边,试图握住她的手,给予她一些安慰,却被林悦下意识地甩开。“我知道房子小是个大问题,”苏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挠着后脑勺,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无奈,“我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附近租个大一点的房子。”
“租大一点的房子?”林悦瞬间拔高了声调,眼睛瞪得滚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知道那得花多少钱吗?咱们每个月的房租、水电费,再加上一家人的吃喝拉撒,本来就过得紧巴巴的,哪还有闲钱租大房子?你是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仿佛要把内心堆积已久的愤怒和焦虑都攥出去。
苏然心里清楚林悦说的句句属实,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他的心上。可一想到父母那期盼的眼神和思念的话语,他又怎么忍心拒绝呢?他低下头,双手不停地揉搓着头发,把头发弄得一团糟,试图借此缓解内心的烦躁与纠结。“悦悦,我爸妈年纪大了,他们一直念叨着要来看看咱们,看看小宇,我实在不好拒绝他们。要不,先让他们住一段时间酒店,等我们找到合适的房子再说?”他试探性地看着林悦,眼神里满是恳求与期待。
林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嘲讽与无奈,“住酒店?你知道酒店一天多少钱吗?住几天下来,咱们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没了。而且住酒店哪有家里自在,你爸妈肯定也不乐意。再说了,就算找到了大一点的房子,租下来之后呢?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喝西北风啊!”她越说越激动,眼眶也渐渐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委屈与心酸。
苏然看着林悦激动的模样,心里既心疼又无奈。他走上前,试图抱住林悦安抚她,却被林悦用力推开。“悦悦,我知道你跟着我受了不少苦,”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无助,“可我爸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他们想见见孙子,我总不能把他们拒之门外吧。”
林悦看着苏然疲惫的脸,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可委屈依旧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苏然,我不是不想让你爸妈来,我也想孝顺他们,”她的声音渐渐哽咽,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可现实情况摆在这儿啊。咱们现在连自己的生活都顾不过来,怎么再去负担他们呢?而且,我还担心和他们相处不好,到时候矛盾不断,你夹在中间也难受。”
苏然走上前,想要为林悦擦去眼泪,却被她一把拍开手。“悦悦,我知道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说我该怎么跟我爸妈说呢?”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紧紧地抓住林悦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一丝依靠与慰藉。
林悦用力挣脱苏然的手,情绪彻底失控,大声地吼了起来:“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早干嘛去了?你爸妈要来,你怎么不提前和我商量商量?现在事情都提出来了,才来跟我说,你把我当什么了?”她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愤怒。
苏然被林悦的吼声震得后退了一步,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困境。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悦的抽泣声和窗外秋风的呼啸声,交织成一曲悲伤的乐章。
许久,苏然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悦悦,要不这样,让爸妈来住几天,晚上小宇跟我们挤一挤,白天我们上班上学,他们也能在屋里休息,这样不就解决住的问题了?”
林悦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他说出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你说得倒轻松!小宇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充足的睡眠,挤在一起他能睡好吗?而且,你爸妈住几天就能走吗?万一他们想多住些日子呢?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苏然无言以对,只能再次陷入沉默。他知道林悦的担忧不无道理,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尖锐的刀,刺痛着他的心,可他实在不愿让父母失望,不愿看到他们那期盼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
第二天,苏然和林悦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苏然在公司里心不在焉,工作频频出错,一份重要的文件数据统计错误,导致项目进度延误,被领导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他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领导的怒火,心里却还在想着家里的烦心事。林悦在出租屋里,看着狭小的房间,想着苏然父母要来的事,心里乱糟糟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洗衣服时,不小心把洗衣液倒多了,泡沫溢得到处都是;准备做午饭时,又发现忘记买菜,只能随便煮了点面条凑合。
晚上,苏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看到林悦坐在黑暗中发呆。他打开灯,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却驱散不了两人之间那浓浓的阴霾。他走到林悦身边坐下,轻声说道:“悦悦,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总会有办法的。”他试图打破僵局,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林悦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失望与冷漠,“还商量什么?事情已经这样了,你爸妈要来,我们根本没办法解决住的问题和经济压力。”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对苏然已经有些失望透顶,仿佛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遥远。
苏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疲惫与无力:“悦悦,我知道这次是我没处理好,让你为难了。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总得想个办法解决吧。”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希望林悦能再给他一点时间,一点理解。
林悦沉默了一会儿,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苏然,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我真的无能为力。我也有我的难处,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心中的委屈和无奈达到了顶点,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苏然伸手想要抱住林悦,给予她一些温暖和安慰,却被她躲开了。“悦悦,别这样,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仿佛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人,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悦站起身,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失望:“我累了,不想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她走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那关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仿佛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两人彻底隔开。
苏然独自坐在客厅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充满了无助和迷茫。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全家福上,那是他们曾经幸福的见证,如今却显得如此遥远。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父母,也不知道该如何修复与林悦之间的关系。这个秋末的夜晚,格外的漫长和寒冷,而他们的家庭矛盾,似乎也陷入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看不到一丝解决的希望。窗外,秋风依旧呼啸着,吹过街道,吹过树梢,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家庭的无奈与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