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殿的墨色莲影在晨曦中簌簌颤动,余墨尘的指尖划过寒玉案上蜿蜒的血线,三十年前被篡改的溯影术正将真相撕成碎片坠落。
刘灵儿拢住衣袖里发烫的灵泉玉佩,那些冰蓝色流光拼凑的残缺印鉴,分明与师父昨日传讯时捏碎的白玉令纹重合了三成。
\"少主!\"三长老的亲卫突然撞开殿门,玄铁甲胄上的蛇纹在光线下扭曲成双头蛟,\"东侧药庐的弟子全倒了,蚀骨香里混着青鸾门的雪蚕毒!\"
余墨尘掌心的墨莲突然暴长三寸,暗红花蕊喷出的雾气凝成十二柄血刃。
刘灵儿刚摸到袖中的解毒灵丹,就听见他用淬冰的声线下令:\"把中毒的吊在诛魔台,让他们的好同门看着——\"血刃钉入殿柱时震落琉璃盏的碎片,\"看着这些叛徒怎么被万蛛啃成白骨。\"
\"你疯了?\"刘灵儿攥住他翻涌着黑雾的袖口,灵泉水顺着指缝渗进暗纹,\"昨夜哨岗守卫交接的溯影你也看到了,分明是有人两头下毒!\"她的玉简突然在腰间发烫,师父那句\"若魔宗内乱波及凡人城池\"的警告烫得她喉头发紧。
余墨尘转身时带起的血腥气惊飞了梁上栖魂鸟,他沾着黑血的拇指按在她腕间跳动的灵泉印记:\"我的小医仙,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少主印?\"他忽然俯身贴近她耳畔,魔宗弟子们看见少主苍白的唇蹭过道修少女的耳垂,却听不见那句裹着寒意的呢喃:\"昨夜有人用青鸾门暗桩的命,换了三长老麾下三个药人。\"
殿外突然传来金铃急响,十七具裹着蛛网的尸体被吊上诛魔台。
刘灵儿望着寒玉案上蔓延的墨莲根系,突然意识到这些暗红纹路正沿着地脉渗向整个魔宗。
她反手扣住余墨尘的腕脉,灵泉水凝成的银针悬在他心口三寸:\"至少让我先配出混合毒的解药,这些弟子可能是......\"
\"可能是诱本座心软的饵?\"余墨尘低笑着震碎银针,冰渣混着血珠溅上刘灵儿的眉心,\"三天前你拓印青鸾门贺礼时,可想过他们的探子早把你灵泉浇灌的灵草图传遍了修仙界?\"他甩袖时带起的罡风掀翻八盏鲛人灯,魔宗弟子们看见少主将道修少女逼到星象图裂痕处,却看不见他藏在背后的手正掐碎三片示警的墨莲瓣。
三长老就是在此时拄着蛇头杖踏入阴影的。
\"都说医者仁心,刘姑娘怎么只给修仙界报信呢?\"枯瘦的手指突然戳向诛魔台,某个中毒弟子怀里的留影石应声炸开——画面里刘灵儿正将灵泉水倒入青鸾门药鼎,\"瞧瞧,咱们魔宗的蚀骨香解药,倒成了正道围剿我宗的证据!\"
人群轰然炸开的骚动中,余墨尘突然攥住刘灵儿试图施展治愈术的手。
他指尖窜出的黑雾缠住她周身灵力,面上却浮起近乎温柔的冷笑:\"本座的灵宠最近缺个梳毛的侍女,刘姑娘既然心疼叛徒......\"墨莲根系突然暴起卷住她腰身,\"不如亲自去蛛巢照看这些病秧子?\"
刘灵儿在被拖出大殿前奋力掷出灵泉玉佩,冰蓝水雾凝成的青鸟堪堪撞碎半空中的污蔑留影。
她望着余墨尘浸在血光中的侧脸,突然看清他睫羽上凝结的霜纹——那是强行压制神兽之力的反噬。
\"余墨尘!\"她扒着即将闭合的玄铁门喊得嗓子发疼,\"你左臂的旧伤该换药了!\"
正午的蛛巢阴冷刺骨,刘灵儿摩挲着腕间黯淡的灵泉印记,突然从看守弟子絮叨中拼凑出真相。
今晨被吊来的\"叛徒\"里,有个药人后颈烙着与师父白玉令相同的残缺印鉴。
当她在蛛丝里发现半片带鳞的墨莲瓣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琉璃碎裂的轻响——和昨夜余墨尘震碎示警玉简的声音一模一样。
沾着灵泉水的指尖抚过鳞片,渐渐显出一行血色小字:\"子时三刻,看蛛巢倒影。\"刘灵儿蜷在蛛巢角落数着滴水声,指尖摩挲着那半片墨莲瓣。
血字被灵泉水浸透后竟幻化成微缩的魔宗舆图,西北角药人窟的位置闪着断续金芒。
她突然想起三日前撞见余墨尘焚烧密函时,灰烬里飘出的半句\"药人窟第三巷道......\"
\"喂,喝药。\"看守弟子踹翻铁栏的动静惊飞了蛛丝间的萤火虫,黑陶碗里的汤药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刘灵儿垂眸盯着碗底沉淀的朱砂纹——这是余墨尘每次替她试毒后,习惯性画上的护心符。
玄铁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铃音,三长两短,正是他们初遇时约定的示警信号。
刘灵儿佯装失手打翻药碗,飞溅的液体在蛛网间腐蚀出缕缕白烟。
趁着看守弯腰收拾的空档,她将藏着血字舆图的萤石塞进墙缝苔藓中。
当夜子时,蛛巢倒影在水洼里扭曲成血色星图时,刘灵儿正用灵泉水浸透的蛛丝编织攀岩索。
冰蓝流光沿着墙壁蔓延,竟照出隐形的符咒刻痕——那分明是余墨尘独创的九转封印术,昨夜他揽着她躲追兵时,还曾用这术法困住过三长老的探子。
\"笨丫头。\"
她突然听见幻听般的嗤笑,腕间灵泉印记毫无征兆地发烫。
攀上药人窟通风口时,怀中的传讯玉简突然疯狂震动,师父的虚影浮现在斑驳石壁上,手中白玉令已经裂纹遍布。
\"你若再碰魔宗阴私......\"师父的声音裹着雷霆威压,震得她耳中渗出鲜血,\"明日辰时前不回山门,就永远别进青鸾药鼎阁!\"
刘灵儿抹去唇边血渍,将玉简贴在冰凉的前额。
三个月前师父手把手教她炼制回春丹的画面还温热着,如今那些泛着药香的手指却掐着断绝师徒缘分的法诀。
她摸到腰间余墨尘送的生辰礼——装着续命蛊的鎏金香囊正在发烫,就像那人每次口是心非时的体温。
\"师父,药人窟里藏着三十八具被篡改命格的修士遗骸。\"她突然将玉简按在石壁符咒上,冰蓝灵力顺着蛛网状的封印纹路流淌,\"您猜他们心口烙着哪家的徽记?\"
玉简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师父的虚影晃动两下骤然消散。
刘灵儿转身时差点撞进某个温热的怀抱,余墨尘惯用的雪松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可他分明还在主殿应付三长老的逼宫。
\"傀儡符?\"她捏住飘落的墨色莲瓣轻笑出声,灵泉水凝成银针刺向虚空某处。
本该在诛魔台审讯叛徒的余墨尘踉跄现形,玄色锦袍下摆还沾着未干涸的毒蛛黏液。
\"你怎么......\"
\"你的傀儡术每次维持超过三刻钟,耳后都会结霜纹。\"刘灵儿伸手拂过他冰凉的耳垂,指尖停留处正是昨夜她敷过药的伤口。
余墨尘喉结滚动着咽回解释,突然攥住她手腕按在剧烈跳动的心口。
蛛巢深处传来锁链崩裂的轰鸣,十七盏魂灯同时熄灭。
余墨尘袖中窜出的墨莲根系缠住刘灵儿腰身,却在触及她腕间玉简时触电般撤回。
刘灵儿趁机将沾着灵泉水的鳞片塞进他掌心,上面新浮现的血字正缓缓拼成\"药人窟第三巷道\"。
\"若我明日辰时......\"
\"若你死了。\"余墨尘突然咬破舌尖在她眉心画血咒,暗红纹路与灵泉印记纠缠成并蒂莲,\"本座就把青鸾门药鼎全炼成......\"
威胁的话消散在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中,刘灵儿怀中的萤石舆图突然浮空炸裂。
四十九道金芒指向药人窟深处某个点,那里隐约传来与师父白玉令同源的灵力波动。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余墨尘颤抖的指尖,谁也没看见三片墨莲瓣悄然没入她的衣领。
破晓时分,刘灵儿撞开第三巷道石门时,怀中的鎏金香囊突然发出悲鸣。
续命蛊在她掌心化成灰烬的刹那,诛魔台方向腾起的黑云里闪过青鸾门独有的剑光。
石室中央冰棺里躺着的女子缓缓睁眼,心口处褪色的烙印,正与刘灵儿灵泉空间里悬浮的掌门令严丝合缝。
药人窟第三巷道的石壁簌簌落着冰渣,刘灵儿攥着那枚褪色烙印的指尖发颤。
冰棺中女子心口的纹路与掌门令重叠的刹那,灵泉空间突然震颤着吐出本青铜典籍,封皮上赫然烙着余墨尘家族的玄麟纹。
\"原来您才是初代掌令使......\"她将掌心贴在冰棺上,灵泉水顺着冰裂纹渗入棺椁。
典籍无风自动,翻到记载着玄麟血脉镇守魔渊三百年的篇章时,鎏金香囊里残存的蛊灰突然凝成箭头,直指典籍末页夹着的血色魂书。
石室外传来凌乱脚步声,刘灵儿咬破指尖将灵泉之力注入魂书。
当\"余氏代代以心头血饲魔渊\"的朱砂小楷浮现在空中,怀中的掌门令突然化作青鸾冲破穹顶——这是给师父最急切的传讯符。
余墨尘此刻正踩着诛魔台碎裂的砖石,魔宗长老的九节鞭缠着他渗血的腕骨。\"少主的墨玉莲台怎么不祭出来?\"长老阴笑着催动噬魂蛊,\"还是说您真信了那个仙门丫头能找到......\"
话音未落,天际青光如瀑。
十二只青鸾衔着流光溢彩的典籍幻影掠过演武场,每一页都在半空映出余氏先祖封印魔物的场景。
原本围着诛魔台的魔宗弟子们突然骚动,几个曾受过余墨尘恩惠的炼器堂弟子率先扯掉了袖口的叛军符。
\"大长老可知这是什么?\"刘灵儿踏着青鸾尾羽跃下,婚书上的心头血印正好映在朝阳下,\"两百年前仙魔盟约的婚契,写着余氏女嫁入青鸾门当质子——而那位新娘的冰棺,此刻就在药人窟躺着您私养的鬼面蛛!\"
余墨尘腕间墨莲突然暴涨,缠着噬魂蛊生生按回长老咽喉。
他染血的指尖挑起刘灵儿腰间沾着灵泉的鳞片,当着众人面轻轻一吹,昨夜\"药人窟第三巷道\"的血字竟重新排列成魔宗暗语——正是大长老私通邪修的证据。
\"本座倒要问问,\"余墨尘踩着长老脊梁俯身,墨色发梢垂落在刘灵儿还沾着冰晶的睫毛上,\"您是怎么把初代掌令使的遗体,变成喂养叛魔的饵料?\"
演武场东南角突然传来瓷瓶炸裂声。
几个捧着锁魂幡的弟子惊恐后退,他们脚下青砖正渗出与冰棺女子心口同色的淤血。
刘灵儿腕间玉简突然发烫,浮现出师父的灵力传讯——那正是从淤血中蒸腾而起的传音符。
大长老袖中鬼面蛛突然反噬其主时,谁也没注意到西北祭坛上,三柱用来立誓的幽冥香齐齐拦腰折断。
余墨尘把玩着刘灵儿被墨莲瓣勾散的鬓发,在她耳边轻笑:\"夫人可闻到叛徒骨血浇灌的曼陀罗,开得比合卺酒还香?\"
正在倒戈的弟子们没看见,他们少主背在身后的左手正死死掐着掌心——那三片藏在刘灵儿衣领的墨莲瓣,此刻正灼烧着死警的黑焰。
而穹顶尚未散去的青鸾虚影中,有一抹尾羽透着不祥的灰雾。
刘灵儿耳垂沾着余墨尘温热的呼吸,却敏锐察觉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掌在发颤。
正要转头,忽然被带着青竹气息的衣袖蒙住眼睛:\"夫人且看。\"
墨玉莲台在余墨尘足下绽放,十二瓣莲花裹挟着魔宗圣火冲天而起。
大长老袖中窜出的鬼面蛛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八只复眼同时爆出紫黑色浆液——竟是那些被吞噬的弟子残魂在圣火中得以解脱。
\"本座倒不知,炼器堂的千机锁这般好用。\"余墨尘指尖勾着半截断裂的锁链,昨日还叫嚣着要清君侧的丹堂执事突然跪地颤抖。
那锁链分明是他上月\"遗失\"的镇堂之宝,此刻却缠着大长老与邪修往来的传讯纸鹤。
原本观望的刑堂弟子们互相对视,突然齐刷刷割破手掌按在诛魔台图腾上。
血色符文亮起的刹那,刘灵儿腕间的灵泉突然化作细雨洒落,将图腾上沉积三十年的怨气涤荡成点点萤火。
\"少夫人连洗灵泉都舍得拿来净化诛魔台?\"曾经给刘灵儿下过绊子的药堂女修红着眼眶,将珍藏的九转还魂丹拍在青砖上,\"算上我这份!」
余墨尘低笑一声,墨色靴尖碾碎大长老最后挣扎着捏碎的蛊虫。
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待众人回神时,染血的九节鞭已缠上他苍白脖颈,而他的掌心正托着枚晶莹剔透的冰棱——正是刘灵儿在药人窟收集的鬼面蛛毒素。
\"大长老可知,您养的这些小宝贝最怕什么?\"他轻轻吹落冰棱上的霜花,十二道莲火突然化作锁链贯穿长老四肢,\"它们啊,最怕饲主亲自尝尝这噬心腐骨的滋味。\"
凄厉惨叫中,刘灵儿忽然将灵泉水凝成冰镜。
镜中映出三百年前余氏先祖以身饲魔的惨烈画面,与此刻诛魔台上翻涌的圣火重叠成震撼的光影。
十几个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分舵主突然单膝跪地,腰间令牌叮叮当当砸在染血的青砖上。
\"少主!\"炼器堂首徒突然举起烧红的玄铁锤,\"属下愿以本命灵器起誓......\"
话音未落,余墨尘突然闷哼一声。
刘灵儿感觉腰间手掌骤然收紧,余光瞥见他背后墨莲纹正在渗血。
灵泉空间突然震颤,那本青铜典籍自动翻到记载\"玄麟血脉每月必受魔气蚀骨\"的篇章。
\"夫君的合卺酒还没补上呢。\"她突然提高声音,当着众人面将灵泉水灌进余墨尘唇间。
清甜水珠顺着他染血的下颌滑落,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倒像是传闻中仙魔盟约达成时的天降祥瑞。
演武场外忽然传来清脆铃音,十二只青鸾虚影盘旋着组成仙门传讯阵。
刘灵儿故意晃了晃腕间透出师父灵纹的玉简:\"看来青鸾门要给咱们送贺礼了。\"
余墨尘就着她的手腕舔去最后一滴灵泉,舌尖若有似无擦过腕间跳动的血脉。
在众人欢呼声中,他贴着刘灵儿耳畔低语:\"夫人可闻到曼陀罗里混了血锈味?
三片莲瓣全烧没了呢。」
西北祭坛突然传来琉璃碎裂声,那三柱断香竟在无人处自发燃起幽蓝火焰。
刘灵儿假装整理余墨尘衣领,指尖飞快抹去他后颈浮现的玄麟纹——封印神兽之力的咒印正在龟裂。
当最后一丝反抗势力跪伏在地时,余墨尘忽然将刘灵儿拦腰抱起。
墨玉莲台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前,所有人都看见少主将脸埋进少夫人颈窝,却不知他正死死咬着那缕沾了灵泉的鬓发,压制体内翻涌的上古神兽之力。
青鸾门的贺礼飞舟抵达时,诛魔台上开满被灵泉浇灌的冰晶花。
没人注意到东南角的冰花里,有一瓣染着诡异的灰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