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真,你这般急躁,待我走后如何将峨眉掌教之位传于你手?”
卓清师太言语之间略有严肃之意,慧真听了面上一红,颤声道:“弟子知错了……只是……此人杀气太重,若是他日在江湖之上用神灯照经四处杀人惹祸,恐是要败了咱们峨眉派的威名。”
卓清师太缓缓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若是在江湖之上肆意妄为,定会有天收他。”
天九听了轻轻一笑,道:“师太,我在天罡二十余年,虽屡造杀戮,却只是身不由己。
我早便厌烦血腥之气,原本打算杀足百人之后,可令天罡放我远走高飞,虽不盼自己再变成人,至少可以做个自在的鬼。
如今看来已成奢望,遇到曾卫之后我幡然醒悟,天罡绝不容我离开之后多活片刻。因此,自今日起,小可便自行脱离天罡,此后自然会遭人截杀,到那时我不杀人又岂能全身而退?”
卓清师太面色略有沉重之意,道:“除恶亦是行善,你有此悟老尼也算是心安了。只望你无论天涯海角或是江湖飘泊,谨记你我今日之语,以防再次坠入无边炼狱。”
天九不知心中如何感受,曾卫为保命虽是狡猾,但其言语之间满是恳切,知晓身世之后便悄然隐匿,这也似乎预兆着他今后的路,躲躲藏藏之后的末路!一人对抗天罡岂不就是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天九苦笑道:“师太,若是我活得久一些,今日之景便要记得久一些。若是早早便被天罡寻到丢了性命,只盼来世做个峨眉山的猴子,反倒逍遥快活一些。”
卓清师太听了难得一笑:“小施主的话也不无道理,有时,畜生倒比人活得轻快……不过,天罡寻你之前,今夜便有强敌来袭,你若是不走,老尼也要劝你暂且躲避,不到万不得已,不必参与其中。”
天九何种场面未曾见过,只不过卓清师太有了吩咐自己也不便反驳,道:“小可那便听师太吩咐,在竹林某处躲避观望,若需小可出手尽管吩咐便是。”
慧真望望卓清师太,见她颔首而应,心中不由忐忑不安,暗道师父圆寂在际,今晚定是凶多吉少。我这个峨眉新掌教恐怕片刻也难以接任.,白白便宜了慧芷师妹。
不过她若是在身边,我俩联手倒可以阻挡一阵,想罢连忙道:“师父,我看差慧芮师妹去峨眉山求援,慧芷可多带些弟子前来……”
天九见慧真与卓清师太商议今晚对敌之事,自行悄然退出屋子。
卓清师太拂尘轻摆:“慧真,你我此刻便是在峨眉派中亦阻挡不住来敌,为首之人武功之强为师也无完全把握,如今胆敢来犯,亦是知晓我中毒之事。”
慧真心中生疑,道:“师父中毒之事仅本门弟子知晓,难不成咱们弟子之中出了奸细?”
卓清师太轻轻摇头,道:“曾施主遭袭那夜,你我如何知晓,且及时赶到的,你可还记得?”
慧真蹙眉一想,道:“那夜是韶娣慌忙前来求援,还是弟子去寻你,其中并无蹊跷之处。”
“那韶娣又是从何得知?”
慧真轻轻吸口气:“嘶……弟子不知,未加详问。”
“韶娣乃是自一猎户口中得知,以小施主的身手,曾卫如何撑得到你我到场?那猎户分明是早已知晓此事,将你我故意引到那处。”
慧真不解,问道:“那是为何?难不成天罡不想曾卫死,反倒要咱们联手将门下之人杀死?”
“也对,也不对……”卓清师太会心一笑,又道:“天罡此举,便是发觉小施主已是无法全然把控,本就是令门内两大杀神对垒,要的就是两败俱伤,亦或是一死一伤。而引你我前去的并非天罡所为,而是另一伙人,为的是借刀杀人。”
慧真一笑:“谁人可动得了师父?简直痴心妄想!”
“引我们前去之人定然对小施主之能甚为了解,因此才斗胆赌他可伤及为师。果不其然,为师中毒,那人赌的赢了!因此,我才预知,今夜或是明夜那人必来。”
慧真等人听了心中大奇,同声问道:“那人是谁?”
卓清师太双目远眺屋外,许久才道:“应是我年少之时的一个故人……”
慧真喃喃道:“故人?是男还是女?”
卓清师太收回目光,似是回忆尘封往事,许久才道:“那人是为师一世的冤家,却也想不到如今还耿耿于怀,咱们静观其变也便罢了,今夜我二人总要将一世仇怨化解。”
师徒四人静静打坐,只待来敌。
是夜,皎月如镜,将百草谷百亩药田照成白昼。
竹林似海,此时却极为静寂,只几声虫鸣稀疏,在众人耳边随微风而逝。
一曲清亮笛音悠扬,不知自何处缓缓飘出,似是仙女手握神剪将眼前如水的月色裁为两段,一段在竹林之内的静谧,另一段则是在竹林之外药田之上的暗涌。
轻风乍起,十六名束发的黑衣女子身姿曼妙,自竹林之尖飘飞而落,身上的裙摆不住摇曳,像是风中的十六朵黑色牡丹。
一名高挑的红衣女子,脸罩黑纱自众女子身后款款走出,手中的银色长笛随意转动,在月光之下闪着银辉,口气极为轻佻地说道:“卓清老尼,还不出来见客?”
慧真按耐不住,自屋中跳将出来,喝道:“哪里来的野娃娃,要知我师父已然百岁之龄,简直毫无家教!”
红衣女子并不着恼,呵呵一笑道:“你这半大的尼姑,礼佛那么多年,怎么还是如此暴躁的性子,看来卓清老尼教徒也只是马马虎虎!”
慧真听了更是气恼,却不知道如何反驳,清香袭面卓清师太已站在身侧,红衣女子见她眉目舒展、面沉似水,自出现之后异香扑鼻,虽是百岁的年纪,却看不出苍老的痕迹,竟令她二十出头的大好年华有了自惭形秽之感。
“卓静是你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