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跪地磕头,天九扶起道:“咱们之间何须如此?你且去吧,我这便去那处掘土。”
天九在屋前取了锄头,独自向东山那处走去。
山中常年潮润,那土也极为松软,不消一会墓坑便已挖好。又去各处寻了不少石板铺满墓坑,将四周竹子杂草除去。
歇了一会还觉得差些什么,复又各处寻来碎石,铺了里许的一条小径,爬到山中寻来九棵碗口粗细的柏树种在周围,这才赶回百草谷。
兄妹二人已将文昌虎抬入棺中,将采药锄药箱之类放在身侧,两人则跪地烧纸。见天九赶回,一身的湿泥,鹰哥转身叩头,文峥竹见了稍一迟疑,也跟着叩头,说道:“爹爹前几日曾对我讲过,为祛除你身上旧疾四处寻那蚴虫,且将注入之法也一并告知。方才收拾药箱之时见了蚴虫和银针,待将爹爹安葬之后,我再为九哥注入蚴虫。”
天九满手干泥不便去扶,道:“二位不必多礼,蚴虫倒也不急……那处已收拾妥当,咱们何时动身?”
鹰哥千恩万谢,又对文峥竹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再伤心也得让爹爹早些入土为安,之后常常去探望便是了。”
文峥竹又趴在文昌虎尸身哭了半晌,起身又看了两眼不舍道:“爹爹,前日一别未曾想竟是诀别,女儿纵有万般不舍也须放手,令你早些去陪娘亲……”说罢起身便要和鹰哥抬棺。
天九道:“子女莫要抬棺,我一人抬便好了,你兄妹二人跟随撒些纸钱。”
说完上前轻易将棺木举过头顶扛在肩上,缓缓走在两人前头。
原本文昌虎那处坟茔十分荒僻,鹰哥粗枝大叶从未修整,文峥竹也因文昌虎暗地怨她令夫人早死而存有心结,极少独自前来。
如今天九修整之后小径通幽、墓地之内柏树林立,且所挖墓坑也以石板铺好,文峥竹见了对天九消去了七分敌意,不由上前喏喏道:“多谢九哥费心……”
天九淡淡道:“无妨,文居士待我不薄,理应如此。”
三人将棺木放进墓坑,兄妹二人又跪地哭了良久,这才将墓坑填土。
三人回谷之时已是日薄西山,依旧是天九先行探查,兄妹再行进入。
文峥竹含泪去了柴房炒了几样小菜,在屋外支了桌子招待天九。
鹰哥捧来一坛陈酒道:“这坛酒本是我爹十年前泡的药酒,原本盼着我兄妹二人谈婚论嫁之时再喝……如今……”又哭将起来,文峥竹接过酒坛道:“今晚咱们好生招待九哥,莫要再哭了……”说罢为天九倒满了一碗酒。
天九数日未曾饮酒,肚内酒虫一时间按耐不住,借着小菜连喝了五碗。不过心中仍有戒心,若是喝得醉了万一那人回转难以应付。加上兄妹二人哭了一天很是疲累,便称有些醉了各自回屋歇息。
屋内诊桌之上放着一根银光闪闪的空心长针,旁边还有一个封瓶的瓦罐。天九心道瓦罐之中便是蚴虫,上前打开一瞧,一股一股腐臭之味传来,里面放着一小颗不知的兽心,已然发臭,一条细长的无色虫子正四处爬行,似是要避开臭肉。
天九心下一动,将空心银针放在瓦罐底部,过了一会,那虫子自行寻到银针小洞,慢慢爬了进来。
天九心说与其他替我扎针,倒不如自己来的痛快,想罢待蚴虫完全进入之后脱了那件自马舍淘换的粗布旧衣,一抬手便将银针刺入左胸之上。
一股钻心刺痛传遍周身,天九打个哆嗦还是稳稳站住,只觉噬心虫的所在隐隐有蠕动之感,这才将银针拔出。只见银针孔洞之内空无一物,心道成了。
翌日清晨,天九早早起身打坐修炼神灯照经,不知觉间已是红阳东升。文峥竹在外叩门,问道:“九哥,你可醒了?”
天九起身推门,见文峥竹双眼血肿,显是一夜未寐。
“九哥,我这便替你注入蚴虫,昨夜脑中纷乱,倒把此事忘却了。”
天九一笑,道:“不必麻烦了,昨夜我自行扎针,蚴虫已然在我体内安家,我那旧疾算是有的救了。”
文峥竹清瘦面庞稍起云霞,心道男女授受不亲,若是她动手扎针也颇为难为情,此人虽说屡造杀孽,此时倒也算正派。
想罢道:“九哥果然艺高人胆大,小女子佩服之至。”
天九也不客气,道:“似我这般在刀尖火海行走之人,不狠也不足以苟活如今。实不相瞒,我今日便要去天罡分舵寻对居士下毒手之人,你与鹰哥也莫要在此久留,先行去峨眉派避祸,待我将那人除去之后再回百草谷不迟。”
文峥竹不解道:“你曾讲要脱离天罡,再要去那处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天九淡淡地说道:“无妨,我自小经历生死无数,若是老天收我,咱们定然也无法相识。我此次去分舵也并非前去决断,能拖几日算几日,要天罡以为我还要为其卖命,我才好远离。你且放心,我天九虽是鲁莽粗劣,脑子还算灵光。事不宜迟,我这便走了,事成之后我自然将那人头颅送去峨眉派,好祭奠文居士。”
不待文峥竹多言,天九已然大踏步走出,快至竹林之时鹰哥在身后大喊道:“九哥!九哥!你莫忘了包袱!”
天九回头,鹰哥将一个蓝布包袱举到天九眼前,道:“这些财宝幸亏有你才能取回,你怎能不带走?”
天九笑笑:“我留这些东西又有何用?”
鹰哥眨眨眼;“你用不用我鹰哥无法去管,不过我爹从小教我,该是谁的东西便是谁的,多一点我也不能留。”
天九无奈道:“那好,我也去西洲国的打算,或许会用得上,那便多谢了,保重。”
鹰哥依依不舍,道:“实在无处可去,便回百草谷!我鹰哥等着你。”
天九拍拍鹰哥臂膀:“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