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眼眶泛红,跳上马背之后泣道:“娘,我看那人武功高强,便好似鬼魅一般,咱们即便是追上也未必降得住他。”
“溪儿,咱们好容易有了你爹爹的讯息,即便是不敌也要拼上一拼,若不然……”话未讲完已然是泪眼婆娑。
女子小嘴一瘪连连点头,宽慰道:“若是那人果真拿了断意剑,溪儿便是死也要和他搏命!”
庭院深深,落叶仍是微绿。
一面皮极为白皙的女子满脸倦容,正在屋檐之下仰望西边微白的天际。她的双眼并非黑白而是蓝晶之色,远远看去似是幽蓝宝石一般的夺人心魄。
此时骄阳初升,一缕光照透过鳞云射在她倾国之面,头顶的飞凤珠钗轻轻抖动,数颗泪珠儿无声滴落,口中喃喃道:“草地上的花应是败了,草儿也应是黄了,平地里起了寒气,阿爸阿妈莫忘了添件披风……”
院子西面屋门轻轻打开,发髻高耸的侍女打着哈欠踏步而出,见那女子一袭白衣,背着她亭亭而立望着西面发呆,不由轻声说道:“主子,往年这时,咱们定然是要随着王爷们驰骋草原古林,打狼猎鹿,那时候别提多畅快了!”
白衣女子破涕为笑,转头嗔道:“你这丫头!还记不记得有一回……咱们碰到几头野狼,你的马儿惊了,将你甩将下来。也算你倒霉透顶,小脚挂在马镫之上,被马儿拖着跑出半里多地,火红的罗裙都褪到脚跟那处了,露出……”
侍女听了面上一红,捂面说道:“羞都羞死了!也幸好那日是金昭将军陪同,不然丢了脸面是小,小命都没了。”
白衣女子听到金昭二字神色黯然,许久才道:“临走之时他骂我是贪慕虚荣野蹄子,至今犹在耳边。骂便骂了,又能如何?”
侍女听了暗自垂泪,上前软声道:“公主,他怎会不知皇命难违?他也只是故意如此说法,好令你对他绝情罢了……哎,想来十年已过、物是人非,恐怕咱们有生之年也无法回乡了。”
白衣女子闭目流泪,却听院外有人道:“太子驾临……”
一人龙行虎步极快地昂首而来,见白衣女子泪眼朦胧,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我堂堂当朝太子,继承大统之后便立你为后,到那时你便是万万人之上,统领后宫,你还不满足么?”
女子止泪,摇摇头转身便要进屋。
太子紧走了几步扯住她的衣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他眯了眯眼才道:“嘉儿,这几日我忙于公事,对你日思夜想,难不成你对我未有一丝丝挂念?”
女子动也不动,兀自道:“我在这处深宅之内独居,你也只是每月来上一次半次,我挂念你又有何用?我便好似笼中之鸟,简直毫无趣味。”
太子听了面上一喜,暗道既然有怨,便是也夹着爱意,不由讨好般的道:“也怪本王俗务缠身,根本就是分身乏术……”继而环顾四下,见侍女早便识趣的躲到自己房内,侍卫也在院门外守候,这才又低声道:“父皇年老体衰,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我若是不做些完全的准备,若是某日他驾崩而去,我太子府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女子点点头,眼目如星点一般,仰面道:“我也知你日夜操劳,只盼你早日登基,号令天下……西洲国可有何消息?”
太子听了更是喜不自胜,将女子抱起走进屋内,轻轻放在床榻之上才道:“我若此时讲了,怕你再无兴致……”
女子面上一红,颤声说道:“你讲了便是,嘉儿定然竭尽全力侍奉太子。”
太子听罢魂都飞去了女子眼中一汪春水之中,连忙道:“探子上月来的信,太子骨力达被人杀了……”
女子听了悚然一惊,愕然道:“大哥被人杀了?是你家皇上差人杀的?”
太子面上一僵,道:“什么你家我家的,父皇自然不会如此。十年前你前来和亲虽是被人所拦,西洲国却出了变故。骨连维篡位你父之后,随即向我朝送了降表,且年年上供。两国已然多年未曾征战,父皇为何要杀死他国太子?这与理不通。”
女子若有所思,沉了片刻才道:“我阿爸阿妈可有消息?”
太子轻轻一笑:“依旧被囚在漠北荒滩之地,只不过……”
女子一脸慌张,连忙问道:“你讲……”
太子叹口气:“唉……骨力达一死,你家大伯自然将此事怪在他们头上,我只恐会对他们不利。”
女子双眼凄迷,起身搂住太子腰身道:“还望太子保我父母性命,奴家定然感恩戴德,终生忠于太子。”
太子一脸怜爱,将她轻轻扶起,在其额头之上亲了一口:“你且放下心来,我已命人传令西洲密使,骨连维定然不敢动他们一指头。”
女子笑中含泪,道:“多谢太子,你来……”
两人相拥倒在床榻之上,太子呓语一般的道:“我的心肝,你可知寡人多想要你……”
一抹白影如雪,在黯黑色山脊之间飘飞。
天九咧嘴大笑,俯身轻抚马脖:“好马!好马!我天九御马无数,你乃是首屈一指,快哉!”
白马似是听得懂了,四只马蹄更是疾纵,便如一道白电狂奔向前。马背周围之景已然看不真切,便如幻影一般。天九方要勒勒马缰令它慢些,却听马儿一声嘶鸣,后腿猛然上撩,直将天九送上半空。
这一变故委实太快,天九回过神之时身子已距山崖三丈开外,脚下则是黝黑的万丈深崖,连忙掏出绳标向白马抛去。
谁知白马往后疾退,马鼻甩了甩,喷出两缕白气,那绳标鞭长莫及扑了空。
天九目瞪口呆,身子已然掉落,耳边好似传来白马讥笑之声,不由骂道:“你这畜生成了精!居然害老子,你等着……”耳边却已传来马蹄哒哒之声,身子呼的一声直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