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依依不舍出了绿淞院,就与前来探病的南烟迎面遇上。
见他这身打扮,南烟微微颔首便要进去,却被叫住问道:“一眨眼就到用午膳的时辰了,我饿了,不知桃源食肆可还有空位?”
南烟笑道:“哦,高公子想来用膳,那永远都有一个雅间给您留着。”
说罢,两人擦肩而过。
南烟一脚踏进里间,周芳苓耳尖仍泛着红。
“殿下也真的是,怎么也学那些登徒子偷香来了。”南烟半真半假地抱怨道,随意捏起一粒葡萄,送到周芳苓嘴边。
似是被戳中心事,周芳苓颊上飞上一抹红霞,“殿下……他谦谦有礼,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南烟眉峰微扬,不动声色地剥了葡萄皮,“怎么?你这是被殿下那副好皮相给迷了眼?可别忘了,到时他可是会有三宫六院,你抢得过那么多女人吗?”
“我……我哪有……”周芳苓摇头,“我才不要进宫!”
言语间很是激动,然而脸却红到了脖子。
南烟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又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道,“虽然很多事你不记得了,但是你继母和妹妹若是来看你或送东西来,切记不要碰。”
周芳苓茫然点头,南烟见她精神不济,也不拉着她说话,待丫鬟来送药,便出了郭府,拐去桃源食肆。
不料,前脚刚踏进食肆大堂,就见掌柜眉心拧成一个川字,赔着小心道:“姑娘,您可来了。世子爷和高公子不知为何动起手来了……”
南烟略一怔,拔腿就上二楼,匆匆推门而入,就见自家哥哥揪着太子衣襟,语气森森,“你怎么出尔反尔?镇西侯嫡女就要进京了,到时你莫非还想让周大姑娘做侧妃?”
正一头雾水,就听边上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急什么?他想反悔,周将军都不一定乐意。”
人家堂堂二品辅国大将军,嫡女怎么可能作妾?再不疼这女儿,也丢不起这个人。
南烟瞪了眼看热闹的施熠,“你们几个怎么凑一起了?”
施熠翘起二郎腿,摊手道,“还不是为了陪高公子。哪知道刚刚坐下点了菜,你哥哥也进来了。这两人一言不和就动手,我也很无奈啊。”
南烟瞄了眼太子左脸颊上的一小块乌青,很是无语地摇了摇头,上前给太子行礼致歉后,忙拖着哥哥出去,迅速关上门。
秦嘉煜默默被拖进另一处雅间,迎来了亲妹妹的盘问。
“你好端端地去惹他做什么?”
“我……我就是看不惯他三心二意。”秦嘉煜攥紧拳头,“京里都传遍了,镇西侯世子进京,就是为了送妹妹嫁入东宫的。
都这样了,他还去招惹周大姑娘,太过分了!”
“问题是这关你什么事?”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秦嘉煜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点,“对啊,这关我什么事?”
南烟失笑,“你与太子都不适合她。别瞎折腾了。”
就她亲娘那强势的作风,虽说没坏心,可一般人真消受不来。她这个亲闺女上辈子都快处成仇人了,更别提周芳苓那样一根筋的……
“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秦嘉煜讷讷道,“我只是看不惯他欺负周大姑娘……”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耳根到脖子倒是越来越红。
南烟打趣道:“怎么?你以前不是就喜欢那种吟风弄月的美娇娘,何时换了口味?”
“你……你个死丫头,不准胡说!”秦嘉煜红着脸跑了。他还不是被某些柔弱美人给整怕了,忽然就发现这种耿直不做作的姑娘可爱多了……
南烟乐得自在,桌上好几碟新出的菜式正好慢慢吃。不料一筷子还没下去,就听见门上传来敲门声。
“怎么?改变主意在这儿吃了?”
“谁要在这儿吃?”施熠不客气地推门而入,大刀金刀往边上一坐,举起筷子就夹菜。
南烟白了他一眼,“太子那边的菜不够你吃?”
“那肯定够啊。可是我不耐烦听他碎碎念。”
“他又怎么了?”
“他本来已经松口,要娶镇西侯嫡女了。谁知道去郭府看了下周芳苓,非说人家对他也有意思,他纠结怎么跟皇后开口……”
南烟皱眉抬起筷子摁住他握筷子的指头,“怎么可能?失了忆就能性情大变,忽然就对原先不感兴趣的人动了心?”
她可是数次见到周芳苓一听到进宫就极度抗拒。记忆可以暂时消失,人的性格却不会彻底改变。
“谁知道呢?咱两辈子也就见过这一个失忆的人。”
“不对劲。你回去帮我问问你母妃。她见过的病人多,许是能看出些门道来。”
“成。现在可以让我吃东西了吗?”施熠冲她眨眨眼。
他今日一身鲜亮的浅绿色丝质暗纹锦袍,头戴玉冠,眉目俊秀。这般调皮的神态倒衬得他分外俊俏。
南烟怔忡片刻,不自在地别过头,轻咳两声,“随你。不够再点就是了。”
施熠这会儿正埋头吃饭,没注意到她神色有异,自顾自说道,“我方才在这儿等太子,听到一件事。
郭家遣官媒上杜家提亲去了,求娶的是杜雪卉的庶妹。这郭子骞真是老不羞,那姑娘才十三岁,再小一点都可以当他女儿了。啧啧。”
南烟哂笑,“郭夫人这是付出太多,生怕动作慢了,杜家反悔。”
先前周芳苓受伤,她就疑心与郭府内部脱不开干系。眼下却是确信无疑了。
“你是说,郭夫人联合杜家陷害外甥女?”
“不然呢?莫说杜家是太后娘家,便是杜雪卉亲爹还是三品鸿胪寺卿,他家庶女何至于要给大十一岁的老男人作妾?”
施熠放下筷子,摇头晃脑地感慨,“还是我阿娘人美心善,干不出这等卖庶女给老男人的事。”
……
两个雅间里的人各自用完饭,心照不宣各归各家。
太子纠结了一路,还是去了一趟椒房殿,毫无意外被骂得耷拉着脑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