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淡声道:“你大可回去问问,老夫要是一走了之,他还要不要买这绿寿堂?”
此话一出,闹腾的几人瞬间安静下来,面上皆有些惊疑不定。
围观众人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只觉无趣,三三两两散开了去。大堂里一下空了不少。
南烟也抬脚往街角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眼熟的背影。
“陈管事,你怎么也在这儿?”
被点名的陈管事一只脚停在半空,回过身冲南烟作了揖,“表姑娘,这么巧。老奴是为了风大夫来的。”
“哦?你有办法让风大夫破例出诊?”南烟挑了挑眉。
陈管事笑容一僵,“办法自然是有的,无非是要费些周折。”
南烟上前两步,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所以,那些闹事的是你指使的?”
陈管事抬眼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心虚地后退两步,连连摇头,“您可是冤死老奴了。
风大夫那脾气,就算逼得他上门,也不会尽心医治,老侯爷能得什么好?”
南烟睨他一眼,“看来那几人不全是你找来的。”
“老奴不懂您在说什么。今日还有别的差事要办,告辞。”
他脚下生风,一眨眼就钻进不远处的马车里。
云霞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疑惑道:“姑娘,侯府要请风大夫,除了买下这铺子,难道没别的办法了?”
“大约是他们想多了吧。”南烟似笑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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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管事这边逃也似的回了东昌侯府,下了马车就去前厅复命。
彼时,前厅的罗汉床上端坐着东昌侯夫人黄氏,右边坐着的正是黄氏的大女儿-安平伯夫人俞若云。
母女俩正商量着事,听到通传声,俞若云起身绕到屏风后。
黄氏肃着脸,看向垂眉敛目走进来的陈管事。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她今年五十出头,保养得宜,看上去倒像四十五上下,虽是商女出身,做了多年侯府主母,倒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陈管事被她看得不自在,忙换上一个讨好的笑,“老奴办事不力。老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再给老奴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不过对付一介商户,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实在是不凑巧。老奴也没想到……”陈管事皱着眉,将今日发生的事复述一番。
黄氏听完,不动声色打发他退下,唤出屏风后的女儿。
“你说那丫头怎么就刚好出现在那儿?”
俞若云绞着帕子,眼底滑过一丝不喜,“这死丫头莫不是早知道我们想请风大夫给爹治病,想抢在我们前头买下绿寿堂?”
黄氏一手按在她手背上,沉声道:“你爹好歹也是她外祖父,就算那铺子被她买了,她还能拦着风大夫,不让他给你爹看诊?”
俞若云抿了抿唇,“就怕这事儿是大姐姐授意的,到时借机拿捏我们。女儿这不是担心她跟您过不去吗?”
黄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瞥她一眼,“我用得你担心?要不是当年你死活要换亲,如今这国公夫人就是你。
你爹也不至于卧病在床,几次三番去请,她们母子都不曾上门探望。”
俞若云委屈地扁了扁嘴,“娘,您这说得是什么话?当年您不是也赞成我嫁去安平伯府吗?
我哪知道那伯府不过是个空架子……”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黄氏淡淡打断她。
“娘~我不甘心。当初那秦博滔只是寒门出身的探花郎,凭什么俞若瑛命那么好,摇身一变就成了国公夫人?”
“木已成舟,十几年过去,你还想怎样?”
“澄哥儿刚中了进士 ,还没授官。她这个姨母就不能出点力?”
黄氏低头轻啜一口茶,“你倒是敢想。你爹病得下不来床,她都不曾上门来看一看。你哥哥领着个卫尉寺少卿的闲职,想调入工部,我让人递拜帖她都不接。
你以为她有心思搭理你?”
俞若云不服气地撇撇嘴,“要不是我当年将亲事让给她,她哪来今日的富贵?这都是她欠我的。”
“这话你敢到她跟前说吗?”
“我……”
说话间,门外有人通传。
“夫人,侯爷醒了。”
俞若云目露欣喜,“娘,那风大夫果然有两下子,陈管事只是将爹的症状口述于他,他开个药就能让爹醒来。要是他能亲自上门看诊,说不定真能治好爹的病。”
黄氏起身,淡声道:“正好你爹也要见你,随我去吧。”
俞若云忙不迭应是,扶着母亲往正房去。
母女俩前脚刚迈进正房,一只瓷碗就飞了出来,堪堪摔在黄氏脚边,碎瓷片散了一地。
小厮低着头跑出来,“夫人,您可来了。侯爷正发着火呢。”
黄氏拧眉,“怎么回事?”
小厮苦着脸,“侯爷方才醒来就问秦家表姑娘来了没,小的如实说了,他就气得摔了药碗……”
“行了,你快收拾干净。”黄氏抬手打断,挽着女儿进了里间。
一阵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母女俩不由皱了皱眉。
几乎同时,躺在床上的东昌侯俞缙睁开了双眼,张口就数落女儿,“你怎么来了?”
俞若云听出他言语间的嫌弃,委屈地红了眼眶,“爹,女儿担心您,特地来看您也不行吗?”
“你要真孝顺,当初就该乖乖嫁去秦家。我这病都是被你们气出来的。”东昌侯靠着床柱坐起来,眼中的红血丝很是扎眼。
俞若云心虚地缩到黄氏身后,弱弱道:“分明是秦家那死丫头不孝,为什么要将气撒在我身上?”
黄氏扭头瞥她一眼,没好气道:“行了,你少说两句。你爹正在气头上。”
俞若云不服气道:“娘~您怎么也不站我这边?”
东昌侯见状,一股无名之火蹿上脑门,“滚!你个废物,我看见你就心烦。”
要不是这蠢货当年非闹着换亲,也不至于把大女儿得罪狠了。大儿子如今在朝中也不会如此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