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楚念旬在那食肆的屋顶偷听来的信息可谓不少。
此番离开定西军南下寻找他的,皆是原来忠心耿耿的部下,这倒是叫他心中稍微宽慰了些许。
且听得他们所言,那肖东篱果然还在紧追不舍,派出的人同样也在找寻自己的下落,只是不知那些人是否已经有了动作。
回到客栈后,楚念旬从衣裳内拿出了江言留在木窗上的信笺,置于油灯下仔细瞧着。
木清欢坐在一边好奇地瞥了一眼,突然鼻子猛吸了几口气,慢慢循着气味的踪迹找寻,最终目光锁定在了那封信件上。
“这信件怎的一股臭大蒜味儿?”
她皱眉捂住鼻子,满脸嫌弃的模样。
楚念旬被她这话逗笑,“你鼻子倒是灵!”
他转身取来水盆搁在桌上,而后将整个信封浸在水中,缓缓打开,抽出里头的信纸。
“信纸涂以白磷,若非知晓玄机的自己人,拆开时便会自燃,便是被人半路截了这密信去,也无法得知里头真章。这法子还是我六年前教他们的,这几个家伙倒是没忘干净。”
楚念旬一边说着,一边取来方才寻店家要的那一小碗白醋,缓缓倒入水中。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的白纸上赫然显出两行小小的秦篆。
——「初九丑时苇草标,三长两短鹧鸪哨」
楚念旬微笑道:“是江言手书,这字迹不会错了。”
木清欢眨了眨眼,有些好奇,“江言是何人?原先跟随你征战的部下吗?”
可楚念旬却难得地卖了个关子,想到江言那人的脾性,少有地打趣上了,“待你见了他,自会知晓。他那性子,军中没几人能受得了。只是不知,你们二人若是对垒一番,可能分个伯仲出来。”
木清欢一时间都不知楚念旬此话何意,只暗暗猜想,行军之人多豪放不羁,能得楚念旬这般评价,那人指不定是个气性古怪的军师什么的。
可他方才说的让江言同她相比?
那又是比什么呢?
她探头看向那字条,皱眉想了会儿,突然双眼一亮,“这上头写的苇草之地,可是山溪边那块大石附近的,原先咱们折芦苇管的那处?”
楚念旬点了点头,“没错。他们既知道那处,想来之前我在林间瞧见的那黑衣人,应当就是陈重威了。”
如今他眼疾虽痊愈了,可出门依旧会习惯性地带着席帽用以遮掩面部,陈重威那日没瞧清楚,倒是情理之中。
且韩律虽说战场上拼杀颇有些能耐,一柄大刀耍得极好,可若是叫他飞檐走壁,只怕没一会儿功夫就会摔断骨头。
如此看来,那人便只有可能是陈重威了。
楚念旬沉思片刻,“我们即刻回山。”
.......
木清欢被楚念旬带着往宁江县走了一遭,虽说接头之事并未如她所想得那般顺利,可楚念旬到底算是与旧部联络上了。
回家后,眼见着距离初九还有些日子,木清欢便索性不管窗外事,只闷头开始处理那买来的药材与驴皮。
在采买之时,木清欢只顺手掂量了一下重量,想着五张皮估摸着七八十斤是有,又暗自计算了一番能做出的阿胶重量,只觉得这一趟出门简直是划算极了。
可当她着手开始处理驴皮之时,上秤一约,却发现竟过了百斤,顿时喜出望外。
“这么高兴?”
楚念旬正坐在屋前磨着那柄短剑,听见自家娘子竟一边烧火一边哼起了歌,顿时觉得好玩极了。
“那可不!这阿胶若是做成了,一两重量少说我也得卖三两银子,若是往后这驴皮能寻到更多,那咱们日进斗金岂还是梦?!”
楚念旬见如今这买来的驴皮眼下连毛都还没刮,她便开始掰着手指数起了银子,简直忍俊不禁。
“那往后我可得让陈重威看好了他们的箭囊甲胄,莫得给你都拿了去煮水熬成了胶了!”
木清欢龇着小白牙佯怒,“待我挣来了银钱,到时候看你还会不会这般笑话我!”
她忿忿道,又想得长远了些。
“如今定西军指不定已有新主,便是原班人马,只怕这两年间也被插了不少眼线。届时便是你再回归,恐怕也少不了另立山头再拉个能信得过的亲卫营出来。招兵买马的难道不需要用银钱?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倒要看看你这光杆司令现如今如何凭空再变出一队死士来。”
“哦?”
楚念旬磨着剑的手一顿,挑眉看向那疯狂在他神经上反复横跳试探的女子。
光杆司令?
她怕是不知自己原先是如何将这二百人的亲卫营组建出来的吧。
楚念旬看着心情似乎颇好的木清欢,顿时眼神就有些危险。他剑也不磨了,蹭地一下站起身慢慢朝着她靠近。
可怜的木清欢这时候全部的注意力都还在刮驴毛上,丝毫不知危险即将来临,口中还在悠闲地哼着歌。
可下一瞬,她就被人托着腋下给从地上提溜了起来,手中拿着的刮胡刀也落在了泥地里。
“在娘子心中,为夫就这般无用吗?”
看来,也是时候振一振夫纲了。
楚念旬将木清欢抵在门上,带着一抹笑意缓缓靠近,直至二人的鼻尖都险些挨上才停了下来。
“不、不是......”
木清欢此时还满脑子都是懵的,不知好好的这厮怎的就突然暴起了。
她方才说的分明就没错好吧!
招兵买马那是需要军饷的,他如今靠卖山货,虽说攒了不少银钱,可若真的要暗中拉新兵,手中没有银子如何能成嘛!
楚念旬看着木清欢目光有些躲闪,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简直觉得可爱极了,面上沉沉的表情就快要绷不住。
闻着鼻尖那淡淡的馨香,木清欢那有些抖的身子这会儿还紧贴着他的胸前,楚念旬心头突然升起了一股异样又着迷的感觉,直冲他脐下三寸而去。
他一下弯腰,将木清欢扛在肩上,也不顾这会儿还是大白天的,就直接往屋里走,还不忘反手将木门给拍上。
木清欢还从未经过如此阵仗,见自己距离床榻越来越近,顿觉不好。
“你要作甚!我那驴皮还未剔完......”
可她的话都还未说完,剩下的声音便尽数被楚念旬吞进了口中,只余下满室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