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逸没有立即接话,他的目光停在少年的侧脸上,仿佛在解读那一副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表情。
“实验…规则?”顾以恒站在一旁,终于开口,语气淡然,“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他轻轻耸肩,转过脸看向顾以恒,那双眼睛黑如幽潭,几乎看不到波澜:“知道得多有什么用?你们追求的是完整的答案,而我不过是给出一些碎片。”
“碎片?”阮清逸微微扬眉,声音依旧温润,从容如常,“阮墨,如果这只是碎片,那你又何必特意现身?”
“因为有趣。”阮墨的回答出人意料地直白。
他微微一笑,唇角带着一抹稍显调皮的弧度,完全不像他的外表那么严肃,“你们这些聪明人,脑子转得比常人快,但也常常想得太多,而且你比我更清楚为何要这样,不对吗?”
说完他还轻轻眨了一下左眼,显得更加戏谑。
顾以恒的眉心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将手插进兜里,目光静静地盯着阮墨,仿佛在权衡他的每一句话。
阮清逸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节奏声。
他的目光游移到情绪光屏上,那里映射出他们三人此刻的身影,以及周围缓缓流动的情绪能量波纹。
“所以,这场游戏,”阮清逸轻声道,“是你设的局,还是我们自己选的路?”
“都不是。”阮墨微微侧头,眼神中隐隐有种捉摸不透的意味,“局早已存在,路早已铺好,你们只是恰好走上去而已。”
他的话音一落,房间内沉寂了一瞬间,仿佛空气都被他的语句冻结,接着,他轻轻转身,长发如墨般垂下,修长的背影渐渐融入房间的阴影之中。
“好好走下去吧。”阮墨的声音在门口的方向轻飘飘地传来,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递过来,“你们很清楚我来是想讲什么。”
然后,他就那样消失在阴影里,没有留下任何声响,只剩下阮清逸和顾以恒对视片刻,各自陷入了沉思。
“他每次都这样?”顾以恒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不…但能看出,这次的行动绝对会很‘有趣’”
……
简司在悲学院的长廊尽头靠着墙站着,抬手拂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眼神看似盯着某处,但实际上什么也没聚焦上,像是在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简司,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和微微上扬的尾音。
简司抬头,视线落在一个高挑的身影上。
柳夕懒散地靠在一根石柱上,嘴角微微翘起,手插在悲学院标志性的深蓝制服外套口袋里。
她那总是风格利落的短外套下摆微微扬起,露出线条流畅的长腿和一双略带磨损的靴子,走起路来带着点桀骜的气势。
她的长发一如往常,轻轻地披散在肩头,略带些凌乱,却自带一股随性的不羁。
“你看起来像条丧气的鱼。”柳夕走近了几步,偏头上下打量着简司,眼神里透着戏谑,“是不是又让谁欺负了?说出来让我笑笑。”
“还是那么毒舌。”简司声音低了些,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柳夕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却没再直接调侃,而是换了一种稍显轻松的语调:“这总得关心一下你是不是混得还行,可惜,这一看,你显然过得不怎么样。”
简司没有立刻接话,他低头看着地板,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最近有些事……不好说。”
“还真是不常见。”柳夕倚着柱子,微微挑眉,“简司还会有‘不好说’的时候。”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但眼神却略微收敛了一点那份调侃,转而多了些认真:“不过,如果真的难受,还是说出来吧,毕竟把话讲出来比在心里憋着要强。”
简司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笑了笑,没正面回答。
柳夕倒也不在意,只是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地带着点锐利,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温柔,像是云层下藏着的微光,既不直白,却也无法忽视。
“算了,”柳夕转过身,语气重新带回了一贯的轻松,“不想说就别说,反正我也不是非听不可。
你这人,总是想太多,等哪天脑子短路了,说不定反而能过得痛快点。”
她走了几步,随意地挥了挥手,“我在训练场等着,想找我就来。”随后径直走向远处,长廊的灯光在她身影上流连几秒,最终与她一同消失在转角。
简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他垂下眼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身后的墙壁,像是要把那些未出口的心绪压下去。
他真的有点累了…最近几天像是在和看不见的敌人较劲。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像是一根深埋的刺,平日里几乎察觉不到,但在梦魇域的入侵波动下,那种隐隐约约的疼痛突然放大成了沉重的压迫。
他甚至能想象那是一片破碎的影子,一块冰冷又陌生的存在,埋藏在他体内的某个角落,连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
他不喜欢多想过去的事,可一些记忆总是在这些时候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几天前的那场行动,他硬撑着自己不表露出太多脆弱,可体内那股突如其来的寒意却几乎让他崩溃。
那是一种超越肉体的寒冷,像是有某种力量在吸走他的意志,拽着他往更深的阴影里坠落。
他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也说不清楚这种感受从何而来,但它真实得让人无法忽视。
伤口倒还在其次。
他背部的创伤还在隐隐作痛,手臂上的几道割伤也未完全愈合,可这些外在的疼痛反而显得轻微。
比起身体,他的内心更加疲惫。
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周围的一切都蒙着一层薄雾。
他对梦魇域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却又被一种复杂的情绪驱使着,逼他不得不正视这个吞噬一切的领域。
简司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浮现那片模糊的冰冷记忆。
他知道寒光这个名字,这种陌生又熟悉的存在就像是梦魇域的化身,或者更贴切地说,是一种比梦魇域还要深层次的诡异。
他不清楚寒光和自己到底有什么联系,但他感受到那种无形的联系正在渐渐加深。
梦魇域似乎不仅仅是外部的威胁,它在他心中扎了根,像是一片无法摆脱的阴影。
近些天的经历让他对这一切有了新的看法。
他开始明白梦魇域不仅是单纯的敌人,它更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将他最深层的恐惧和痛苦毫无保留地映射出来。
他的内心深处可能早就被它侵蚀,只是自己从未直面过,寒光,这个名字像是解开谜团的钥匙,但他却害怕真正的答案。
睁开眼,简司抬头看了看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这个战斗的对象,不仅仅是梦魇域,还有那片深埋在心底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