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们都先起来吧。”一个肩上扛着二杠三的老民警把还压在小偷身上的热心群众叫起。
众人站定后,小偷依然鼻涕眼泪地哭个不停,为了避免鼻涕流进嘴里,他只好摘下口罩擤擤鼻子,一捏一甩,尽显熟练,搞得那个阿姨都看不下去了,递了几张纸过来:
“用纸擦擦吧,你这也太埋汰了。”
也正是摘下口罩后,围观群众才看清,嚯,怪不得这小偷这么瘦小呢,这小偷打眼一看,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眼瞅着稚气未脱呢。
看到他岁数小,老民警的语气也不自觉缓和了许多,说道:“别哭了,你刚才是不是偷人家手机,还动刀子了?”
这小偷渐渐止住抽泣,低着头不敢吭声。
“警察同志,这就是刚才这小孩儿用的刀子。”那个将小偷扑倒在地的中年男人到不远处将小刀拿了过来,递给老民警。
老民警随手从兜里掏出了个透明袋子,将小刀放进去,问道:“刚才没有伤到人吧?”
“没有没有,他还没碰到人呢,就被我按那儿了。”
老民警又对着他和那个被偷东西的阿姨道:“那行,你们看方不方便跟我们回派出所一趟,咱去做个笔录,很快就能结束。”
这个中年男人笑了笑,“没问题,全力配合警察同志工作。”
反倒是这个阿姨有些不乐意,“哎呦,我一会儿还约着跟朋友吃饭呢,就不能只把这小孩儿带回去吗?”
老民警摇摇头,坚定说道:“这是我们的必要程序,麻烦你配合一下。”
“行吧行吧,这一天天的,真够费事儿的。”
等同事把警车开来后,几个警察就这么领着三人离开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只好逐渐散去。
岳雨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好奇地向夏明懿问道:“这就结束了吗?”
夏明懿笑了起来,“不然呢?”
“我还以为警察叔叔会当场给他开展教育,然后把他爸妈喊来,他爸来了给他一顿暴揍,他妈和他母子俩抱头痛哭呢。”
“你电视剧看多了呀,一般这种涉及未成年人的事儿都是要带回派出所处理,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解决的,万一被人拍下来后掐头去尾地发网上,还可能会造成舆论风波。”
岳雨然把手中的果汁递给他,“哎呀,就是觉得有种戛然而止的感觉,就好像出来打了一趟酱油似的,看你上前去帮忙的时候,我还以为咱俩今天也要去派出所一趟了。”
夏明懿笑呵呵的,心里大概明白她的想法,就是一种‘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感觉,当然,这话有点粗俗,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真去的话应该也挺有趣,那下次咱俩出来再碰到这种事儿,我争取第一个上,那就会被带派出所做笔录了。”
岳雨然摇头笑道:“那还是不要了,太危险了。你怎么样,刚才有没有擦伤?”
“没事儿,毫发无损。还去书店吗?”
“算啦,要不下次吧,刚才也耽误了一会儿,我们去吃饭好了。”
“行,我们转转看吃点什么。”
......
府衙派出所内,一对衣着朴素,面相看起来饱经风霜的中年夫妇正在努力地试图打孩子,几个警察围在他们身边才勉强将他们拦住。
等折腾累了,中年妇女才颓丧地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哭诉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生了个你这么个不孝子出来!我在外面给人扫地,你爸打零工,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不都是为了你吗?
以前说要手机,也给你买了,现在倒好,非要换什么苹果6,咱也不懂,可那一个手机五六千块,咱家还欠着外债,哪儿还掏的起啊?你可真长本事啊!不给你钱你就去偷去抢,哎呦我的天爷啊!”
她越说越气,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丈夫连忙上前拍打她的后背,叹了口气道:
“中了,别说了,不值得为了这个鳖子儿娃儿生那么大气,他该判刑判刑,该坐牢坐牢,以后不关咱的事儿。”
虽然知道丈夫这话是气话,她还是慌张起来,拽住丈夫的手,“那不行啊当家的,一坐牢他这辈子就毁了,娃儿还小,不能啊,真不能啊。”
“行了,声音小点,坐不坐牢也不是你们说的算。”
老民警有些无奈地看着手头中的资料,这小子才13岁,还没有达到负刑事责任的年龄呢,虽然是抢劫未遂,但还真坐不了牢,他们能做的也只是让父母给带回家严加管教,连少管所都送不进去。
唉,看这父母的样子,估计也是因为生活压力,没怎么管过孩子,孩子长着长着就长歪了。这种家庭,这种小孩,老民警见的多了,很少有能及时改变的,一个不慎就会二次甚至多次犯罪。
但他也无能为力,只好单独又把这小孩吓唬一通,再跟他讲法律讲道理,希望他能听得进去,以后不再犯。
一会儿后。
“以上笔录共五页,我已看过,和我所说的一致。”
热心帮忙的中年男人和被偷东西的阿姨也相继做完笔录走了出来。
老民警拿着笔录看向男人,称赞道:“刘同志,这次多亏你了,不愧是军人出身的。”
男人朝他敬了个礼,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都是应该的,退伍不褪色嘛。”
......
在坐着公交回家的路上,中年夫妇全程没有再说话,这种沉默使得他们的儿子感到极度的恐惧与不安。
终于,他无法再忍受,梗着脖子道:“今天老子认栽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你说什么?你他妈是谁老子?”他爹两眼一瞪,布满老茧的粗壮手掌已经开始发痒了起来。刚才在派出所没打成你,现在你可就皮痒了是吧?
妻子连忙拉了丈夫一把,“车上这么多人呢,回去再说。”
“呵呵。”他爹盯着他冷笑。
转了几次车,好不容易到了他家附近的公交车站后,这男孩一咬牙,蹭的一下就要下车逃跑,他爹却早防着他了,一把拽住他的脖颈,跟拽小鸡儿似的把他拉向家里。
在被拖拽的过程中,他两只脚疯狂蹬着地,试图拖延哪怕那么一两秒,但他爹稍一提溜就让他无处发力了。
他害怕地哀嚎着:“不要,不要啊,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妈,你说句话!救救我啊!”
他妈在身边跟着,忍着心疼说道:“儿啊,别怪爹妈心狠,这都是为了你好,我算是明白了,这树不修啊不直溜,人也是一样的,都怪我从小惯着你,每次你爹要打你我都拦着,才害得你现在这样,这次只要打不死,我也不拦了,一会儿啊,你忍着点。”
听到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也这么说,男孩彻底绝望了,放弃抵抗被拖拽着回到了家中。
到家后,他爹用绳子将他一捆,开始吩咐起妻子来:
“笤帚、擀面杖、烧火钳、痒痒挠......都给我拿来,我挨个试试手感。”
妻子一听到这,还是于心不忍道:“你悠着点,别真给打坏了。”
“你放一百个心吧,我从小就是挨我爹打过来的,我还能没分寸?你就去拿吧。”
等东西备齐后,他爹先拿起笤帚凭空挥舞几下,高速之下,刷刷的破空声呼啸而来,听的被绑着的男孩一阵胆寒。
下一刻,这笤帚棍子就毫无预兆地打到了他的身上。
“啊!啊!……不要……呜呜呜,啊!”
这一晚,他爹像厄斐琉斯一样不停切换着武器,打的儿子嗷嗷地叫唤,足足叫到了半夜。
……
半夜里,偷东西小孩的邻居家。
小女孩瑟瑟发抖地躲在妈妈怀里,害怕地小声问道:“妈妈,是不是老猫子在叫啊?它是不是要来吃不听话的小孩儿了?”
女孩妈妈听到这若隐若现的惨叫声,也顿感心里发毛,童年阴影也再次浮现于心头,她只好安慰着孩子,也仿佛安慰着自己,“没事儿,别怕,我家宝宝最乖了,老猫子来了也不怕,还有爸爸在呢。”
“爸爸那么胖,老猫子是不是先吃爸爸,吃饱了就走了?”
正在一旁打着电脑游戏的小孩爸爸白眼一翻,没好气地说:“啊对对对,我肉多,先吃我,你可真是个大孝女,简直要孝死我了。”
女孩妈妈笑了起来,“童言无忌,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呢。”
月明星稀,万籁无声,一家欢喜一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