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
符怜眼中没起任何波澜,好像世间的一切事情他都并不关心一样,他轻轻抚摸着自己养的莲花,接着说道。
“佛教八苦四苦封鼎,它竟然也要被请出来了吗……”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消失在了花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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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姓什么?”
那人看着她,唇边带着慈祥的笑。
小帝古初摇了摇头。
“那你的名是什么呢?”
那人的身子又弯下了一些。
小帝古初还是摇了摇头。
那位慈祥的夫人皱了皱眉,还是勉强挂出一抹笑容来。
“那你知道你的爸爸妈妈是谁吗?”
小帝古初的眼神仍旧很清澈,她愣了一下,眼中满是不解,接着,她又摇了摇头。
温柔的妇人终于犯了难,她抿唇,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犹豫再三,她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女孩看着她,那双眼睛几乎能够透过这虚假的躯壳,直直望到人的心里去。
这下,女孩终于点了头,虽然仍然没有表情,但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有一股子莫名的喜悦席卷了她。
“好~”
妇人笑得更温柔了,她伸出手,将少女的白的近乎透明的小手包裹在其中。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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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好景并不长久,没过多久,妇人就患了重病,时间短的近乎疯狂,这份温柔还没存在多久就被意外抹杀,像是突然有人发现一个本不应该享受幸福的小孩黑暗中的乐园并将它摧毁掉一样。
仅仅两个月。
小帝古初攥着妇人的手,她眼睛里面满是泪水,但就是倔强的一颗都不愿意落下。
“能看到你这样,一时,我竟然觉得很幸福。”
妇人笑了笑,那没有血色的手迫切的想要去碰一碰小姑娘的脸,却是不能,上到一半的时候便落了下来,小女孩牵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美貌的妇人咳嗽了两声,终究是咳出来了血。
女孩拿手绢接住,轻轻皱眉。
沈芹笑着,用手为她抚平了眉头。
“你不要皱眉,我总是希望你能,高高兴兴的些才好。”
她又咳嗽了几声,整个身子都颤抖,小帝古初连忙扶住她。
“我记得你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啊,一点不会笑,做什么都是面无表情的,问什么也只会点头摇头,活像个小木头人。”
她说着,笑出了眼泪。
“如今虽然不明显,但到底是看着像个小姑娘了。”
又咳嗽了几声,妇人缓了缓,继续说道。
“就是有些可惜,直到现在,我也没能教会你识字说话……我也是没机会教了,好在学是帮你报上了,以后你在那里面,总是能学到些东西的。”
她又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女孩的错觉,她的脸似乎变得更加白了。
但她什么也不顾,还是强撑着要说话,好像要把几辈子的话都说完了才好。
“我不求你怎样怎样好,我的小初儿,无论怎样,你都是最好的。”
“你呀!以后快快乐乐的就好了……”
“这话好像说过……”
“反正万事都别难为自己……”
“要记得按时吃饭睡觉……这话好傻……”
话语虽然是调笑着的,但是声音却越来越低了下去。
妇人仍旧说着,说着那些琐碎而且并没有多么有用的话,这样说着,好像就可以像一千零一夜一样永远的卡在这个阶段——这个不用离开的阶段。
她是彷徨的。
女孩仍旧耐心地听着。
“小初儿。”
女孩似有所觉,眼睛从她的手移到了她的眼睛上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像是茂盛的森林里起了一场大雾,迷路的小鹿在里面不甚着急的闲走。
又像,既望时的月夜,诉不尽的是诗人或诗意的百转柔肠。
“你能不能,叫我一声沈妈妈。”
女孩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妇人看着女孩急切的表情,安抚的拍了她两下。
“没关系,没关系……”
声音更小了,像是蚂蚁的密语。
“你要,好好的。好可惜,我还想,陪你长大呢……”
她的手落了下去。
白色的世界静的出奇,一切似乎又回归于平静。
这样的安静,衬得那如溪流一般的声音清晰无比。
“妈妈。”
再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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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芹希望帝古初能活的快乐些。
快乐是什么?
帝古初不知道,于是她就去查。
快乐就是经常笑。
笑什么样子?
她又去搜。
于是,她学会了笑。
沈芹并不在乎帝古初的成绩好不好,可她这人就是天赋异禀,很多东西只是看一眼就能全部记住,记得清晰,记得长久,理解能力也满分,有些题,她只要一遍就能听懂,甚至相当透彻。
于是她的成绩一直顶好。
她想,沈妈妈一定不会怪她。
沈妈妈不在,她不能确定,所以是应该是。
沈妈妈应该不会怪她。
老师让她跟同学们好好相处。
她又去买了专门教人际交往的书。
她过的很好,她原本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
直到——
“大小姐她醒了!快去通知老爷夫人!”
她拥有了很多。
宠爱她的父母,出色的兄长,很多很多,以前从没期待但也从没得到的东西。
可好景又是不长的,这些东西她还没有握暖,就全部都失了去。
一如当年……
帝古初没有选择跟着军队去边塞,她用了一切办法,甚至从黑市用自己的一半灵魂做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娃娃代她去了边塞。
她去到处奔走,想尽办法拦着帝烨。
拦得住吗?当然没有……
当那场火在她瞳孔中熊熊燃烧的时候,当母亲又一次笑着在她怀中长眠。帝古初终于崩溃。
母亲说,人要信命,要相信我们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要相信,有些事情是不能更改的。
帝古初不想,她既不想被迫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又不想信命。
因为如果她信命。那么毫无疑问,她是天煞孤星的命。
这难道是好的吗?
像被人抢走在漆黑寒冷冬夜唯一火把的可怜少女。
从没有人来可怜她!
但也许,她从不需要可怜……
少女的眼睛是金色,有着金属般的冷质,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对面的和她面容一模一样的另一位少女。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知道吗?你是所有人当中,第一个识破幻境的。”
帝古初表情仍然冷凝,没有接话。
“你难道真的不好奇你的幻境是四苦中的哪一个吗?”
少女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撇嘴道。
“好吧,看来你并不关心,但我还是想说,你的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