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贾母特意把他带过来,就是想让他再诊治诊治,看看是否是这边大夫的医术终究是差那么一点儿,给敏姐儿诊治的病症没有切中肯綮,所以哪怕用了那么多名贵的好药仔仔细细地调治了几个月,不仅一点儿不见好,反而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回老太太的话,刚才我已经看过之前给林太太诊脉的几个大夫的脉案和药方,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妥当的地方。
不过他们着实是不太了解林太太小时候的病症和体质,在用药的种类和药量的斟酌上,欠那么一点儿精细。
这次老太太信任我,把我从京里带过来给林太太诊病,我必定用上毕生所学,揣度着林太太儿时的体质和现下的征兆,开一个万分妥帖的药方,再根据林太太的恢复情况,随时调整药方和用量,务必尽快让林太太好起来。”吴大夫坐在离贾母不远处的矮圆凳上,说道。
“如吴大夫果能治好我太太的病,我自当重谢。”林如海从旁边的圈椅上起身,朝着吴大夫拱手深深一拜,颇为动容地说道。
敏姐儿是自己的发妻,也是自己今生唯一用心用情的女子,自己的整颗心可以说随着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就全牵挂在她身上了。
自己之前听那么多大夫都说,敏姐儿的病逝如果这么继续发展下去,那恐是治不好了,一直为此忧心愁闷,如今听岳母带来的这位吴大夫说,可以治得,那就如因干旱马上要枯死的麦苗骤然得一场甘霖浇灌一般,心情一下子开阔许多,觉得尚有希望。
“林大人,这可使不得。”吴大夫见状急忙从镂刻精美罩着松绿色刺绣蜀锦凳面的矮圆凳起身,对着林如海也是深深一拜。
“医者父母心,果能治好林太太,那就是最大的乐事了,哪里还需要什么重谢呢。”吴大夫如今已六十有余,头发用银灰色的缎子束在头顶,发丝依旧乌黑柔亮,只鬓角有一些发白,身材匀称健壮,身上有淡淡的安人心神似的药香,语调和缓悠长,慢慢说来的话语不多,却让人信服。他说道。
面南而坐的贾母听到吴大夫这么说,心里已经是有了七八分底。
敏姐儿儿时孱弱,从生下来一直到四五岁,每逢换季的总是易感风寒,而且总是发热、头痛、咳嗽等症状一齐袭来,每次都要她四个乳母日夜轮番照料,自己也要时常衣不解带地照料在旁,好不容易五岁上的时候请到从宫里退出来的专擅妇科儿科的吴大夫,仔细将养了大半年,敏姐儿的虚弱易病体质才慢慢调养好。从那以后,哪怕季节轮转、天气恶劣的时候,敏姐儿也再没得什么病。
既然吴大夫说治得,那敏姐儿一定就治得,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站在贾母旁边的鸳鸯,听到吴大夫说可以治,脸上也挂上了笑。这几年,荣国府的女眷有人身上不爽的时候,贾母总是让请这吴大夫来治,只要他出马,不管大病小病,总能比其他大夫更快地治好。大家都说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医术高明的大夫。他说能治好我们敏姐儿,那敏姐儿一定就能好。
从一个多月前,老太太收到敏姐儿的信以来,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自己和琥珀值夜的时候,总能听到里屋拔步床上老太太辗转反侧的翻身声,还有忍不住发出声来的叹息。
之前听年轻时候伺候老太太的赖嬷嬷说,敏姐儿是老太太最疼的一个孩子。赦老爷和政老爷都不让老太太省心,去了的荣国公(贾代善)年轻的时候也是爱评花问柳的浪荡子,婆婆也不好伺候。老太太刚嫁到荣国府的那几年,一边要管着偌大一个荣国府里里外外的事情,一边要侍奉好出身高贵、性格尖酸刻薄的婆母,一边要打理好荣国公(贾代善)身边那些时不时就惹是非的小妾们,后来还要替整天到处闯祸的赦老爷、政老爷收拾残局,替他们尽量躲过荣国公(贾代善)的棍棒家法,还要尽量教他们懂事明理,唯有和敏姐儿在一起的时候,老太太才能多少松快下来一些。而且老太太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大多是敏姐儿陪在身边,尽量帮老太太疏解。
这下,老太太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了,自己和琥珀也能放心了。一会儿回到芍药院,可要跟琥珀说一声。
走到内厅北面的黛玉,刚刚从芍药院赶来。外祖母的东西已经让她身边的丫鬟琥珀都收拾齐整了,自己把雪雁留在芍药院,看看外祖母那儿如果有缺的东西,就赶紧补上,自己则赶快来到内厅,想听听母亲的病情到底如何,究竟还能不能好。
正好听到吴大夫说治得,黛玉忍不住喜极而泣,用水蓝色的丝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珠,也没进内厅,转身去了自己所住的绿玉阁旁边的小厨房。
外祖母年纪这么大,为了母亲不远万里而来,又如此操劳,请来这么一位据说曾经在宫里给贵人们诊脉的大夫,竟能治得母亲的病,自己自然要代母亲好好表达一下谢意。
不过外祖母自小就在富贵至极的史家长大,又嫁到荣国府,好东西自然是见得多了,如今就算把林府库里价值最高的东西送给外祖母,也不一定能让见惯精巧妙物的外祖母心悦,不若自己亲手做一道补血益气的点心,方能显得自己诚心。
想好之后,黛玉就去了绿玉阁旁边专门辟出来的一间小厨房,这小厨房是南北向的建筑,内外皆粉刷得雪白,窗前种了牡丹,还搭了一个蔷薇架。
她让小厨房上白案上的媳妇蒸了去岁摘下晒干的枣子,自己慢慢捻成细腻的看不到一点儿皮的枣泥……
林如海自陪了吴大夫开方,又让人抓药。
贾母从内厅走了出来,本想回自己暂居的芍药院歇个午觉,又觉得此时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