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聿,你怎么来了?”梁文正想跟黛玉说话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朝这边飞驰而来的马,一转眼就到了跟前,问道。
“完了...看子聿的神色,怕是没我好果子吃了。
可是,今天跟黛玉聊过之前,自己或许就算觉得她蛮好的,也不会因此产生跟子聿争一争的想法,毕竟子聿是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发小,又那么照顾自己。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我知道子聿为什么为她那么着迷了。
按照这几个世家子弟的背景和财力,就算美人儿稀缺,对于自己这样的家庭,那想要挑七八个好的伺候着,倒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要找学问不输考中了进士的妻子,日后保得后院安稳、家事庄林店铺一应事务有条不紊,又可辅佐自己在朝中做官做得安安稳稳的,在世家大族里找些上了女学的又明淑端雅的女子作妻子,也总能找出四五个。
可是,这才貌兼具、内外兼修又总让人见着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待在一起时间越久越觉得舒心的女子,却是比寻一个美人儿还难找,更何况,这才貌兼备的女子要家世有家世,还有这样一个做官很有几把刷子的父亲,更别说还能蹴得一脚好鞠,马球、投壶、射鹄、打猎洋洋都不输男子中的佼佼者,这更是搁几辈子里找这样一个女子都难找呢。
这样的女子娶回家,比纳十几个美貌的女子还要更让自己舒心,不似一般的美人儿中看不中用,什么话都不能说深了,只能当个玩意儿逗一逗罢了,过些日子便觉得无趣了,还要再去外面寻乐子。
这种好女子,不光他陆子聿喜欢,我梁文也喜欢。况且,论起家世,我又不比他差,这次,我还就非要争一争了,这又没行敲门礼,六礼里一礼也没行呢,我也不必缩手缩脚的。”
“哦,我竟不知道巡抚大人什么时候把你的禁闭给解了?”陆子聿纵马走到黛玉身边,先看了看她,见她没有被雨淋到的迹象,只是发稍稍稍有些湿漉漉的,这才转过头冷色说道。
“你说什么禁闭呢?”梁文假装没有听懂,反问道。
“子聿看来是成心想让我在黛玉面前出糗,这事怎么能在黛玉面前说呢,说完之后,我刚刚跟她变得亲近的关系怕是......”梁文心里想道,颇感焦灼。
陆子聿看着梁文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想道:“这小子,原来也喜欢玉儿,趁着我不在她身边,便凑了上来,以后真要防着他了。好,你装相是吧,看我不撕掉你平时在玉儿面前的那层面具,让你竟然敢跟我抢媳妇。”
“不就是几日前,你去了定宁街的一家酒楼,酒足饭饱之后,便跟那年轻貌美的陪酒姑娘去了顶楼的密室,结果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从雅间里出来的巡抚大人,然后便被禁足一个月,不许出府,让你在府中好好念书的吗?”陆子聿一点也不粉饰,一点也不夸张,只是用惯常平和又冷冷的声音陈述道。
“那哪里是我去了密室,分明是戴英那小子去了,我在楼下等他等得不耐烦了,便上楼把他扶了下来,刚巧就那么倒霉,碰到了我父亲和戴英的父亲江宁织造戴大人,我们就被分别拖回家请家法了。”梁文听到陆子聿的话,目光毫不畏惧地投射到他身上,说道。
黛玉看到梁文眼里一片坦荡,像是快要喷火的样子,就知道他说的八成是真的。
“要说梁文嘛,是有一点儿公子哥儿的坏习气,不喜读书,倒喜欢玩乐,也爱攀比些,可是梁大人和梁太太管理家中子女甚严,梁家子侄就算喝酒打架,也从来没有人去沾赌、嫖,梁文估计也不会的,况且梁太太去年就把家中顶漂亮的两个丫鬟给梁文做了跟前人了,自己去梁府赴宴的时候也见过,别说酒楼里的陪酒姑娘没有那么漂亮的,就是青楼里卖艺不卖身的艺伎也没有生得那么好的,他不必去找那些女子的。
而且,自己自小认识梁文,他这人比一般的女子还要干净,出来吃饭从来都是用贴身小厮随身带着的一副象牙箸,从来不用外面的箸,刚刚在那吃拉面的时候,他便是用的自己的箸,没有店里筷子筒里的筷子。估计他还嫌弃这些外面的姑娘不洁净呢,怎么会跟她们发生什么呢。”黛玉心里想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定不是你。
估计你父亲心里也清楚,不过是瞧你在江宁织造戴大人面前从顶楼下来,丢了他的脸了,一时气你也是有的。
你们梁家的族规甚严,凡是沾了赌、嫖的子侄你父亲这个族长一概不认了,每年年底分东西和银子也一概不分了,你这个做他亲儿子的人,自是不敢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违拗你父亲的。”黛玉在梁文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
“瞧吧,到底是自小跟我们一同长大的,又是女学里女先生的得意弟子,这脑袋啊就是比一般庸脂俗粉好上万万倍,黛玉妹妹根本都不信你的胡言乱语。”梁文本来正不知如何解释呢,没想到黛玉如此冰雪聪明,早就判断出这不是真的了,必是自己被冤枉了,心里一暖,想要娶这样一位头脑明晰的美丽女子回去做娘子的心情更加坚定和强烈了,颇觉欣慰地扬着头跟陆子聿说道。
“玉儿,你这是从庄子上回来了,要回府吗?”陆子聿看黛玉根本没信,觉得也是情理之中,她自小头脑就好,处理事情更是与众不同,不是别人说什么她就马上深信不疑的那种愚蠢颟顸的女人,而总是会根据自己已知的信息、知识、常识对自己面前的信息和别人的话进行判断,然后才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可他也不想说些什么,让梁文在黛玉面前的形象更好,便问道。
“我陪你回去吧。
你这马已经让雨淋湿了,坐我的马吧。”陆子聿说着,便伸出长臂,不由分说地便把黛玉从那匹暗红色的马上抱到自己的马上。
黛玉自小经常跟子聿同乘一匹马,她的马术还是跟子聿学得呢,便也不觉得怎样,只是自然而然地握住他坚实的小手臂。
“把腿跨过来吧,这样能坐稳一些。”陆子聿低头把下颌抵在黛玉的右肩上,柔声说道。
他的鼻腔里瞬时就充满了一缕淡淡的柑橘香气。“啊,玉儿身上的味道,好让人安心啊。”陆子聿心里想道。
“欸,子聿,你就这么无视我吗?黛玉妹妹哪里要回府,她还要到道观去给林太太求平安符呢。”梁文看着子聿像是当自己不在自己这里一般,也不回答自己的话,反而把黛玉抱到了他的马上,忍不住出声大声说道。
“那好,玉儿,我们先去道观,我再送你回府。”陆子聿还是没跟梁文说话,只是柔声地在黛玉头顶说道。
“嗯,好。”黛玉应道。
她本来觉得下雨下得有些冷,此刻坐在子聿的身旁,仿佛就像是待在冬日屋中的铜熏笼旁那般温暖。
“文文,有子聿陪我去道观,你就先回府吧。斗篷过几日我还给你,回府上赶快把这身湿衣服换了吧,免得感冒。”黛玉的话还没说完,陆子聿便忍不住了,他实在不想继续听黛玉这样关心那个胆敢觊觎自己未来娘子的人,两腿轻轻夹了一下马身,纵马飞奔而去。
梁文呆呆地坐在马上,看着那匹马载着两个人离去,心里暗暗咒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