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锦衣卫浑身紧绷,死死地盯着屋内的父子二人。
他的手指几次握紧腰间的绣春刀,眼中满是愤怒。
“这对老贼小贼,贪污国库银两,还敢算计陛下?!”
若不是出发前陛下只下了监听的命令。
他早就冲进去,一刀抹了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可惜,现在只能忍。
稳住心神,掏出袖中的薄绢,用炭笔将刚才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字迹虽然小巧,却透着劲道,每一笔都带着怒火。
“买女子行贿……贪银五百万……假意交出二百万……储备暗财……”
他写完后,折起绢帛,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狗东西,等圣上回京,看你们怎么死!”
解决掉燃眉之急的周鉴心情大好,朝老父亲拱手道:
“爹,这可是大喜事!儿子先出去活动活动,晚上再回来陪您喝酒!”
周奎自然是晓得儿子口中的活动是指什么,摆手回道:
“去吧去吧,注意身体,别透支了。”
周鉴点头,踱步出了大院。
一切尽在不言中。
府门外,四个仆人已然候着,抬着一顶镶金嵌玉的软轿。
他们低眉顺眼,手掌熟练地抚过轿杠,调整着平衡。
确保少爷一坐上去,轿子便能平稳起步,不颠不晃,舒适至极。
周鉴懒洋洋地抬脚,踩在轿子边缘,一屁股陷进去,翘起二郎腿。
“去南柳巷,找新来的姑娘伺候小爷我。”
抬轿的仆人应了一声,弯腰抬起轿杠,脚步轻盈地迈开。
屋顶上的锦衣卫见目标走出大院,对着外面的兄弟吹了个口哨。
口哨模仿鸟叫,但根据频率和音色的不同,代表不同的含义。
“咯咕(目标出院,请注意)”
不一会,外面立马传来回应。
“咕咕(收到收到!)”
门外乔装成平民的锦衣卫开始打起精神。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锦衣卫为了打发无聊说道:
“要不咱们打赌猜一下他等下去哪里?!”
瘦小的锦衣卫不屑的说道:“老兄,我又不是第一天当差了。”
“这人出去除了妓院,还能去哪?!”
“他妈的,周鉴恨不得一天去三趟妓院,怪不得身体这么虚!”
“他现在能独立走路,骨骼真是万中无一的强!”
高个锦衣卫回道:“他天天吃补药,你上你也行。”
瘦小的锦衣卫捅了他一下,说道:“别斗嘴了,赶紧跟上。”
两个人装作平民,跟在周鉴的轿子后面。
南柳巷,京城里最有名的烟花之地。
红灯高挂,胭脂飘香,哪怕是寒冬腊月。
依旧是醉生梦死之人流连的温柔乡。
可今日,这条巷子里却冷冷清清。
——一片肃杀之气!
巷口,十几家妓院的门前站满了身披铁甲的禁卫军。
手持长刀,目光如鹰,丝毫不掩饰森冷的杀意。
一张张查封告示贴在门上,鲜红的大字写着:
“官府严查拐卖人口!凡教唆拐骗幼女、逼良为娼者,一律入狱,重者斩首!”
周鉴的轿子刚停稳,就看到这副场景,顿时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谁敢查封南柳巷?!”
他一个箭步跳下轿子,脸色难看地冲向带头的礼部侍郎。
“你们疯了吗?!这些红楼青楼每年可是给朝廷上交赋税的!”
礼部侍郎身着官袍,身姿笔直。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买账:“与朝廷赋税无关。”
“奉圣上之命,彻查拐卖妇女、逼良为娼之事,凡牵扯其中者,全部下狱论罪!”
“闲杂人等,赶紧退开,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周鉴一听,肺都快气炸了!
他是谁?!
他是国舅!是大明皇后的亲哥哥!
京城里哪家官员不卖他几分面子?!
结果今天,居然被一个礼部侍郎当众羞辱?!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周鉴!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
“你们知不知道这些妓院是谁罩着的?!是我!是国舅爷!”
他涨红着脸,气急败坏地吼着。
恨不得抡起拳头砸在礼部侍郎的脸上!
这时,旁边几个被查封的老鸨和龟公一见到他来了。
顿时眼泪汪汪地冲上来,一边哭一边抱住他的腿。
“国舅爷!求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这些人简直是瞎了狗眼!居然说我们拐骗女人!天杀的,我们哪敢做这等买卖啊!”
“我们可是正经生意!客官老爷们掏钱,我们给相应的服务,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几个浓妆艳抹的老鸨泪眼婆娑地哭诉着。
甚至有人直接跪在地上,抱着周鉴的腿不放。
周鉴被她们哭得头皮发麻,心烦意乱地踢开一人,冲礼部侍郎怒道:
“本国舅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京城妓院的赋税,每年交得清清楚楚!她们是官府认可的正当行业!”
“你们凭什么查封?!凭什么砸老子的场子?!”
“难不成,你们是在搞清流政绩?还是要在圣上面前邀功?!”
“今天,我就要见见你们的尚书大人,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老鸨出来解释道。
“他们不光不让咱们做生意,还要让外族的女人取代我们!”
“说什么汉家女子不能入红楼,偏要让那些胡姬、高丽女,还有西洋来的妖精赚咱们的钱!”
“我们好歹是大明子民,如今反倒比不上那些异族贱婢?!”
“而且……而且我们全都得关门,私营妓院全部改成国营!”
“您说这不是坑咱们嘛?!”
说到最后,她捂着胸口,“哎哟”一声瘫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
“国舅爷,您若是再不出面,咱们南柳巷的姐妹们,可就要流落街头了!”
但周鉴满脑子都被xx占据,听到“外族女子”四个字,眼睛顿时亮了!
他舔了舔嘴唇,脑海中浮现画面。
“这皇帝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就是太偏激了,百花争艳才好嘛?”
礼部侍郎看到周鉴一脸陶醉的表情,心底升起一丝厌恶。
“圣上要的,是汉家儿郎挺直脊梁,而不是被人当狗一样践踏!”
“若是再让这些汉家女子沦落风尘,圣上脸往哪儿搁?!大明的脸往哪儿搁?!”
“你们这些狗东西,只知道钱、只知道玩女人,你们眼里还有天下苍生吗?!”
一旁的老鸨被骂得面色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这……这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嘛,官爷,您何必……”
礼部侍郎厉声道:“住口!”
“圣上颁布律法,凡汉籍女子,不得入红楼,不得受辱!”
“若有拐骗、逼迫者,满门抄斩!”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岂容尔等作威作福?!”
话音刚落,整个南柳巷死一般的寂静!
周鉴的脸色刷地一下惨白。
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摇摇欲坠!
完了!
彻底完了!
以后自己想寻开心,去哪找人?
他嘴唇哆嗦着,突然发疯一般地大吼:
“不行!凭什么?!”
“老子就是要玩汉人女子!!”
“老子是国舅!谁敢拦我?!!”
他双目血红,冲着礼部侍郎咆哮:“你们这些狗官,居然拦着爷逍遥快活,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一旁的老鸨见状,连忙怂恿:“国舅爷,您可不能就这么认了啊!”
“您要是都保不住咱们,那咱们这些人以后还怎么活?!”
周鉴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刚才自己这番话,分明是在自找死路!
可惜,已经迟了!
“呵——”
礼部侍郎冷笑一声,直接抬手:“妨碍公务,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禁卫军得令,立刻上前,三两下就把周鉴、老鸨,还有几个龟公全部按倒在地,手上套上了铁链。
“放开我!你们敢动本国舅爷?!”
他挣扎着,脸色涨得通红。
像是一条快要被拖进锅里的死狗。
礼部侍郎根本懒得理会他,转头对士兵道:
“封锁南柳巷,所有妓院一律查封,犯事者关押,拐骗者就地正法!”
士兵们齐声领命。
周鉴听到这话,整个人仿佛被人抽去了骨头,瘫倒在地,彻底傻了!
——南柳巷,没了!
——他赖以为生的金钱机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