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他华而不实的龙椅上,脸色阴沉,手紧紧捏着把手,手背上的伤痕清晰可见。
他再三思虑,终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镇定下来。
将袖口往下拉了拉,遮住伤痕,而后命人将镇国公召来。
镇国公上前拱手行礼:“陛下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皇帝叹了口气,面带忧愁,话语中夹杂着几分怨气:“你是朕的亲舅舅,朕最亲近之人,莹儿又自幼与朕青梅竹马,感情甚好,是朕最贴心之人。朕本想趁着眼下新年大吉,早些立莹儿为后,只是那蔺洵百般阻挠朕后宫之事,实在是欺人太甚!朕身为一国之君,连立后的权力都被他掣肘。”
镇国公本就是亲政党,一直对皇帝忠心耿耿,致力于制衡削弱摄政王势力,只不过蔺洵太过滴水不漏,导致他收效甚微。
他眉头越皱越紧:“蔺洵确实越来越过分,着实逆臣贼子,不把天子放在眼里,臣等早就积怨已深,陛下且放心,臣定想办法为陛下分忧解难,排除万难!”
皇帝露出微笑,满意点头:“有舅舅这句话,朕便放心了,只是还需从长计议,切莫操之过急。”
“遵旨。”
等送走镇国公之后,皇帝又召来姜太傅。
姜太傅进来,便恭敬行礼,“臣参见陛下。”
皇帝笑容满面:“太傅来了,快请坐。”
姜太傅没敢坐,只是立在旁边有些局促,“不知陛下召见有何要事?”
皇帝语气温和:“太傅是朕的恩师,自幼教习朕诗书礼易,如今朕又娶了云绮,太傅更是朕的岳父,亲上加亲。云绮识大体,温婉贤惠,聪慧过人,是皇后的最佳人选。朕最近都只去她房里,早晚也是要立她为后的。”
姜太傅一直都是摄政王党羽,这些年可是为蔺洵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
可只要是人,谁又能没有贪念呢?
皇帝意味深长的说道:“太傅应该知道朕说的什么意思,想必,要站在谁那一边,太傅心里有数。今后,若是朕大权在握,云绮又做了皇后,诞下太子,姜太傅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用得着如今这般看他脸色行事?”
姜太傅面色平静,看不出心思如何,不过嘴上倒是迎合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定为陛下鞠躬尽瘁,助陛下早日掌握大权。”
皇帝微微一笑:“太傅果然深明大义。”
最后,皇帝召来了宣武侯慕平川。
皇帝又换了一副神情嘴角,红着眼眶,一副嫉恶如仇模样,“宣武侯可有听说了?笙笙嫁给蔺洵之后,十日有九日都在床上下不来!那蔺洵分明就是贪图笙笙美色,根本只顾自己色欲熏心,不顾她身子孱弱,将她当成个玩物,肆意亵弄!这样笙笙迟早承受不住,香消玉殒!朕看着甚是痛心,还望宣武侯能够出面制止!”
慕平川表面笑着应对,实则心中却暗骂皇帝,人家夫妻俩的事要你管那么宽!管好自己的后宫去吧!
而且慕平川只看结果,慕笙笙的病不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了么?哪里要香消玉殒?
还想挑拨离间。
慕平川恭敬道:“陛下放心,臣定会多加留意,确保小女安危。”
待人走后,皇帝独自坐在龙椅上,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当天夜里,回到后宫,蔺珩去了姜云绮姜淑妃那里过夜。
只是姜云绮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太正经了,床上实在没什么花样,无趣得很。
他例行完公事,便匆匆离开,从不在那里过夜。
回到寝宫,屋里灯火昏暗,悄然无声。
奔波一日,又是祭天祭祖,又是宫中宫宴,还布局了不少事情,又在姜淑妃那里耗费体力,蔺珩实在累了,更衣洗漱,倒在龙床上便要睡觉。
可刚躺下,就感觉身边有些异样。
他猛地翻身坐起,定睛一看,被子里竟然有个人。
是傅流萤。
蔺珩震惊之后,顿时恼怒,质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傅流萤坐起身来,裹在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轻薄纱质的裙裳,一张美艳的脸,配着丰腴的身姿,实在妩媚多情。
她委屈巴巴的说道:“陛下这几日总去找那个姜云绮,也不来看看莹儿,莹儿好想陛下。”
她往蔺珩怀里钻,蔺珩却是眉头紧皱,大袖一挥,将她推了出去,一脸疲惫,敷衍说道:“朕今日累了,你先回去,明日朕去你那。”
傅流萤都已经骑虎难下,现在被撵出去,今后这脸往哪搁?
她本就娇纵一些,当即就委屈得要哭了出来,“陛下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莹儿,莹儿今日就在这里,为什么要等到明日?就算不做什么,让莹儿陪着陛下睡一夜不行吗?”
蔺珩声音冷了下来,显然有些不耐烦,“朕叫你先回去!”
傅流萤是蔺珩的表妹,小时候蔺珩不懂,一直都只当她是妹妹看待的,哪知后来才知道他们竟然是想让他娶她。
把傅流萤纳进后宫,蔺珩本来就是为了稳住镇国公那边一堆亲政党,忍着恶心跟她睡,实际还不如跟姜云绮睡呢。
傅流萤突然从枕边掏出卷轴,质问,“是不是因为画像里这个女人?”
蔺珩瞧见画像在傅流萤手里,脸色一变,一把就夺了过来,本就冷厉的面容,眸中闪过一丝戾气,“谁叫你动朕的东西了?”
傅流萤抽泣着,看着蔺珩质问,“所以陛下当真有违伦理,觊觎自己的婶婶?还是说,那慕笙笙如此不知廉耻,都已经勾搭上摄政王了,如今还想勾引陛下?”
她再怎么无理取闹,蔺珩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骂慕笙笙,蔺珩着实有点忍无可忍了,本就一身怨气,当即怒火中烧,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放肆!”
“啪”的响亮一声在大殿回荡。
傅流萤捂着脸,脑袋一阵嗡嗡作响,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哭得更加委屈了,“陛下打我。”
从小到大,蔺珩对她都是百依百顺,宠爱有加的,为什么……
就因为那个慕笙笙吗?
蔺珩面色阴沉,眼底更是前所未见的冷漠,指着大门方向,道一声,“滚!”
傅流萤痛心不已,捂着火辣辣的脸,匆匆拾起衣裳,哭着跑了出去。
寝殿内恢复了死一般寂静。
皇帝坐在床边许久,才将手中画轴展开,指尖抚摸着画上的美人。
他将画像小心翼翼搂在怀里,缓缓躺下,没有了狐裘之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