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几行字,她写了许久才勉强完成。
一看那字迹,潦草得不成样子,莫说笔锋了,就是连续顺畅都成了问题。只能勉强辨认。
她哆嗦着将那信纸叠了起来,封好,再缓缓挪到门口,从门缝中递了出去。
周侍卫拿了信迟疑了一下:“郡主,你是不是……最近身子不舒服,你许久没出门了,你的声音听起来也有气无力的。”
“我没事。”云冉竭力提起一口气,“快、快将信……早点送走、越快越好。”
周侍卫马上应声去办了……自从那一次他们三人共携逃跑,之后更是为军营发挥能力之后,周侍卫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大大的转变。
他一改愤怒不屑与厌恶,现在的他对孟云冉充满了同情,更是生起了保护之意。
平日里他诸多照顾,无论是吃食物品都尽力选好的送来,语气也多有关切了。
这会儿他拿了信急急往军营跑,殊不知此时屋中的孟云冉已经体力不支晕倒了下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晕倒了,但此时却格外久,等到她缓缓睁开眼睛,外面昏暗极了,显然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
云冉浑身都在痛,手腕湿漉漉……伸手一摸,那伤口又开裂了。
她强撑着上半身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桌前,摸索着药膏与软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用颤抖的手倒了半碗茶水咽了下去。
当天晚上,她很晚才能再次入睡,刚刚睡着,又梦见了可怕的东西。
这一次,她没有梦见军营之事,更没有梦见木槿,而是梦见了自己。
她梦见自己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动不动,周遭的将士默立四周,他们全都低垂着头。
没过多久,三弟孟照尘策马而来,他下了马后,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一顿地走到她的尸体前,抱着她悲恸大哭。
他悲怆呼唤着她的名字:“二姐、二姐,求求你,求求你活过来!我求求你了!”
可怎么能活过来呢?
分明就已经死了,哪里还能再活?
云冉胸口剧痛,在天即将亮时,她惊醒了过来。
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黑暗中,她躺在床榻上,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她知道这又是预示,这是关于自己的预示。
她活不成了,她没有机会活着回大周,活着见到木槿了。
想到这里,她拼命摸索着那只香囊,好不容易在枕下寻到,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贴到胸口上,难过到了极点。
开弓便无回头箭,不可能回头了。
她别无选择,也不想再去强行扭转自己的命运了。
或者真如别人所说,她八字极硬,克家克子,死亡或许就是她的宿命,是她真正的归宿。
所以,随便吧,她不在意了。
……
七天之后,那封信终于加急送到了临安城。
魏迟看到信封上的字迹后,愣了片刻……因为这字潦草得跟天书一般,很难辨认,而且不是自己之前看过的字迹。
直到他展开,将那几行字看下来后,他呆若木鸡。
这竟是孟云冉写来的。
信上,竟说六弟魏逍与突厥勾结之事,她让自己赶紧解决此事。
信的最后,她还写下一句:我知你恨木槿,可请求你,看在我为大周献出全部的份上,让她平安长大,莫要难为她。
魏迟惊愕莫名,将这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六弟会与敌国勾结,更不敢相信孟云冉会向自己托孤。
她分明在突厥很安全的啊!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一向镇定谨慎的他忽然慌了神,他迅速将四海唤了进来:“你现在立刻出发,去边境,去将孟云冉接回来!现在就去!”
四海不明所里,但也听命而去。
魏迟又让公公将平王以及叶丞相等人唤进宫,商讨魏逍叛变一事。
他没有丝毫怀疑信中的内容,他知道孟云冉不会说谎,她根本就不屑说谎。
此时夕颜殿里的冯嬷嬷,正抱着木槿在屋中来回踱步……今日小小姐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一个劲地哭。
好不容易哄睡觉,将她放在床榻上,她就会立刻惊醒过来,凄厉大哭。
冯嬷嬷急得满头是汗,抱着木槿在屋里一直走,嘴里一直念叨着:“小祖宗、小祖宗哎,今天这是怎么啦?是不是做噩梦了?嬷嬷这抱着你的呀……”
冯嬷嬷抱着她走了两圈后,忽然瞥到了院子里的一棵海棠树。
那树不及孟家从前种的那些,可也长得茂盛,树叶郁郁葱葱的。可这会儿却奇怪得很,那树的顶峰竟是枯黄了起来。
就像是莫名其妙死掉了一样。
冯嬷嬷皱眉别过眼去,又一下子看到了窗台上一只死去的蝴蝶。
原本活灵活现的蝴蝶此时干瘪地躺在窗台上,她试探地伸手一碰,那翅膀竟然碎成了粉末。
这两件事让冯嬷嬷心里越来堵得慌,她莫名觉得这不太吉利。
树枯蝶亡都是不太好的预兆啊……难道二小姐在边境会出事?这个念头闪过时,她面色灰败,她急急摇头。
不会的,怎么会的。
二小姐怎么会出事?那边有军营的人护着她啊。
更何况,她亲口答应会平安回来的,木槿可还等着娘亲呀。小木槿才半岁多啊!
别人都说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二小姐遭过的罪那么多,后福一定会来的,一定会的。
冯嬷嬷抿紧嘴唇,喊起了门外的宫女:“快,将这死蝴蝶扔出去,再寻两个人来,将那些枯叶全砍了。”
而这边的四海,正加马加鞭往边境狂冲。
他很少见皇上如此心急过,可见锦华郡主是真的有危险了。所以四海日夜兼程,一匹马累瘫了就换一匹。疲惫到了极点时,才睡上一两个时辰、吃点东西。
从临安城到边境需要十来天,而他将此足足缩短到了五日。
在临近边境之时,又有大消息传来!说是战争已经打到了极其激烈的地步,突厥王都亲自参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