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
“这可不是夸奖。自从‘永恒统治’以来,已经过去整整47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既不尊敬皇帝陛下,也不感到敬畏的人。”
“如果只能在恐惧和尊敬之间选一个,那根本不能算作尊敬,而只能叫暴政。”
“你和圣骑士是什么关系?”
“圣骑士?”
“别装傻。会使用瓦尔特剑术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圣骑士?虽然我已经被剥夺了圣骑士的爵位,但我依然有义务扞卫教义。从我知道你掌握这种来路不明的瓦尔特剑术那一刻起,我就有权对你进行即刻处决。”
尤安疑惑地皱了皱眉。瓦尔特剑术难道已经成了圣骑士的某种象征或标准?这可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也有个问题,‘永恒统治’是什么意思?它真的已经持续了47年?”
“……你还真是无知啊。皇帝陛下因为卑鄙的叛徒而永眠,但他的圣体至今未腐,依然保存在皇城中央,引领着我们。将来有一天,当那些虚假的神再次降临时,皇帝陛下必将苏醒,重新带领我们走向辉煌。从陛下登基开始,这段荣耀的统治已经持续了整整47年。”
尤安听着这些话,感到似曾相识。他仔细回想后才想起,这与山羊角男人曾提到的内容有些类似,只是细节有所不同。
而“卑鄙的叛徒”显然指的是盖雷德。看来,盖雷德杀死自己后,最终还是暴露了真相。
即便尤安试图为盖雷德的未来做些较为乐观的设想,但面对那些对自己忠诚至极的追随者,他注定无处可逃。
更何况,现在这些人居然将他当作偶像一般地崇拜,这更让尤安确定,盖雷德的结局不可能光明。
“嗯,有意思啊。用尸体来统治国家。”
“没错。虽然我们无法直接聆听陛下的圣谕,但陛下通过预言、征兆和祈祷,始终在指引我们。”
“比如突然出现的乌鸦群、噩梦、畸形动物、星象变化之类的?”
“正是如此。”
尤安忍住笑意,低声自嘲:“听起来还真像邪教……”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但内心却满是冷笑。他在位时曾竭尽全力铲除这些荒唐的迷信,没想到如今这种手段依然被大肆利用。
他清楚地嗅到了一股荒谬的阴谋气息。这些拙劣的谎言居然还能让人深信不疑,只不过如今,它们是打着他的名义进行的。
尤安勾起一丝冷笑,问道:
“不过,这个国家总得有个实际掌权者吧。现在是谁在管理?”
希娜皱了皱眉,似乎对尤安的傲慢感到不满,但还是开口回答:
“是曾经贴身侍奉皇帝陛下的大将军,巴尔斯·瓦尔特。他击败了妄图弑君的‘六名叛徒’,平定了帝国的混乱。虽然他的功绩无法与皇帝陛下相提并论,但绝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轻视的存在。”
“巴尔斯·瓦尔特?”
尤安微微一愣,感到意外。他从未想到巴尔斯会成为帝国的掌权者。如果是其他人,他或许还能理解,但巴尔斯……这确实让他始料未及。
他过去唯一执着的目标就是屠神,对于权力却毫无兴趣。
然而,尤安很快否定了自己这种想法。
如果他真的懂得如何看透人心,就不会有被人从背后捅剑的那一天了。
无论如何,那已经是47年前的事情了。
那些他所熟知的人中,普通人或许早已离世。
角族的寿命很长,巴尔斯·瓦尔特可能还活着。也许正因为他是最后的幸存者,才最终握住了帝国的权力。
但尤安并不想见到他们。
如果只是从远处冷眼旁观,他或许还能接受。
从希娜·索尔维恩口中,尤安得知了自己死后所发生的一切:
刺杀皇帝的,是他的长子、布鲁姆骑士团的团长——盖雷德·加因;
对暗杀行为持纵容态度,并刻意疏忽警戒的近卫队长——耶诺亚·韦伯;
向盖雷德提供被诅咒武器的大魔法师——戴恩·多尔蒙特;
掌控全局情报并阻止援军派遣的大摄政官——哈蒙·赫尔温;
为了分裂帝国掀起叛乱的休金骑士团团长,同时也是皇帝最小的养子——拉斯·劳德;
还有迷惑皇帝双眼、蒙蔽皇帝心灵的那位情人——伊莲娜·乌特里尔。
他们全都是尤安曾经信任、深爱,并以为了解的人。
希娜告诉他,这些人中的大部分要么被杀,要么逃亡。
而肃清行动的主导者,正是巴尔斯·瓦尔特。
他的其他两名养子,排行第二的妮恩娜·内尔本和排行第三的迪斯玛斯·迪尔伯,也协助参与了那场残酷的肃清行动。
尤安听到这里,再也无法忍受,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背叛他的,并不仅仅是盖雷德。
他的子女、师父、同伴、朋友,甚至他的爱人……全都背叛了他。
更令人痛苦的是,他们最终还反目成仇,彼此厮杀。
这是尤安绝不想知道的真相。或许,正是因为这令人窒息的背叛,他才彻底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尤安咬紧了嘴唇。
“就让它过去吧。”
这是他死后才发生的事,早已与他无关,甚至是他原本永远无法知晓的事。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果然,像你这种来自边界外的家伙,也逃不过这份无知吗……”
面对希娜的提议,尤安没有任何回应。
“说实话,我对你多少有点责任感,也有一些同情。所以,我希望你能听从我的建议。”
“为什么?”
“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去做,明天你就会死。”
“听起来真严重。”
“戴隆,也就是斗技场的主管,已经盯上了你。他那种低俗的表演欲又被挑动了起来,他认为你是一个绝佳的表演素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他会用他能想到的最残酷、最血腥的方式让你死去。”
“听着真让人害怕。”
“我不是在开玩笑。从明天开始,你会被迫参加斗技场的比赛。我也许能赢过那些对手,但你接下来的对手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即使你能侥幸撑过几场,每一场比赛都会更加危险,最终,你还是会死。”
尤安感到无趣。希娜的话充满信息量,但却绕来绕去,让人难以抓住重点。
“直接说重点吧。”
“我想救你。”
希娜干脆地说道。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剑术从何而来,我可以向骑士团团长请求,让你合法加入骑士团成为侍从。我猜,你的剑术应该是从某位退役的骑士那里学来的吧?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像是皇帝的叛徒、异端的证据,但如果你加入骑士团,凭借你的天赋,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位震惊世人的骑士。”
尤安放下了手中正在撕的面包,抬起头,用一种毫无表情的目光注视着希娜。
他的突然安静和冷漠让希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两个人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然后呢?”
“其中一个,今天已经被我用剑插进了喉咙。”
希娜不再说话。尤安又拿起面包,将剩下的一块塞进嘴里。
“至于另一个嘛……”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他后来在我的背后捅了一剑。所以,从统计来看,结果无非两种:要么我先捅对方,要么对方先捅我。你呢?你打算成为哪一种?”
希娜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