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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斩秋急忙掀开被子,从梳妆台上摸出一把做绣活的剪刀,一把剪开那束头发。

阿祟已经蹲在小山坡上了,它的衣摆像盛放的花铺在地上,月亮晒得它很舒服,但它一点也不高兴。

宋斩秋割断的头发像轻纱一样落地,它们刚落在地上,屋里没有打开的窗,就仿佛被什么从外猛烈拍打。

脆弱的木质结构发出一阵阵哀鸣,宋斩秋把栓子抽掉,铺面而来的山野和林木的气息和她撞了个满怀。

“秋秋。”

阿祟变作一团红雾,宋斩秋整个人陷进去,好像和它来了一个最亲密的拥抱。

它飞到她身后,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

宋斩秋只穿着中衣,夜风太凉了,几乎带着霜一样覆在她身上。她搓了搓手臂,上前去把窗户关上。

阿祟感觉不到冷,它就是冰的。

但她好像很冷的样子。

它有点不知所措,又不敢伸手碰她,又不敢点火给她取暖。

宋斩秋坐回床边,拿起被子披在自己身上:“记住了吗,我在这里,有事你就晚上来找我,好吗?”

阿祟点了点头,它想离她近一点,于是坐在拔步床下的脚踏边。

宋斩秋低头看它,阿祟仰起脸,苍白的脸和微红的眼睛,显得它很乖。

“虽然这里很大,但我也不想来这里。那些人都不喜欢我。”宋斩秋看着他人畜无害的样子,这种神情总是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真的和它吐了点苦水。

阿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需要别人的喜欢,但它听见了,宋斩秋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走。”

阿祟拉住她的手,宋斩秋感受得出来,它攥得很紧,比起白天大太太虚虚地拢着,面前这只鬼反而显得真情实感很多。

“阿祟忘了吗?来这里我们找那个人更方便了,就可以给你解开链子了。”宋斩秋的眼睛,仰视时看起来带着冷漠和孤高,你能从她长睫掩饰的底下窥见几分她的本色。

这样漫不经心的表情,说着为了它的话。阿祟觉得自己那不存在的心都被羽毛轻轻撩拨了一下,痒痒的。

“为了我。”

它弯起唇,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显露出一点痴然。

宋斩秋顺着它的话:“对呀,为了你。”

“阿祟,实时好感度二十五。”

系统机械的播报声给了宋斩秋动手动脚的勇气。

她知道阿祟现在高兴着呢。

于是她大着胆子,温热的指尖触上它轻轻颤动的羽睫。

“阿祟,有没有人说过,你生得很好看?”

阿祟黑沉沉的瞳仁不会反射光芒,但不知为什么宋斩秋总觉得她看出它的表情了。

哀求。

软软的哀求。

阿祟把脑袋放在它的膝上:“没有人说过……也没有鬼说过。”

宋斩秋感觉它冰冷的面颊贴在膝盖上,笑着,带着轻哄:“现在不就有了吗?”

……

宋斩秋今天其实非常困倦,她好不容易把它哄高兴了,躺进被窝里:“阿祟,我要睡觉了,你可以隐身四处在这晃晃,好不好?”

阿祟有点不想走。

但人要睡觉的。

它轻轻地点了点头,化作一团红雾传出房门。

宋斩秋几乎是沾枕就睡。

阿祟在外面晃了一会儿,根本不觉得好玩。

人,到处都是人,窃窃私语,除了宋斩秋的屋子,别人那皆是灯火通明。

想起从前她在那个房子里,一群人都喜欢和她说话,在这里,她好像很孤独。

阿祟在七折八拐的院子里飞来飞去。

它想回去看秋秋。

反正现在她睡着了,也不会知道它又跑回去看她。

阿祟朝着她的方向慢慢地飞。

它飞在屋顶上,但下面的人们在屋里偷偷说些什么,它都能听得见。

很复杂,很无聊。

盈盈的月亮,皎洁圆润。

“新来的小姐……叫什么秋姐儿的。一股子穷酸样,骨头还傲得很……”

阿祟飘在众人的头顶,忽然捕捉到她的名字。

“秋秋……”

阿祟停下来了,仔细听着她们的话。

它曾经也游历人间,知道哪些词好,哪些词坏。

他们骂她。

阿祟顿时怒不可遏,一团红雾窜进她们屋里,几个婆子和丫头在屋里磕着瓜子,嘴里吐着新来小姐的坏话。

杀掉吧。

阿祟停在角落里,思考着要不要让它们永远闭上嘴。

想起那天宋斩秋听见它杀了许多人以后不太高兴的神色,阿祟在空中团了个圈儿。

杀人,秋秋生气。

阿祟看着她们一刻不停歇的嘴,猛的吹灭了蜡烛。

屋内阴风阵阵,传来几声惊叫声。

阿祟把门锁得紧紧的,把屋里的烛台花瓶通通砸在这群人脑袋上。

众人吓得连连逃窜,又推不开门,院里传来惊恐的求救声,小丫鬟连连叫着:“有鬼!有鬼!”

许多人吓了一跳,直接晕了过去。

阿祟干完坏事,从窗户飘了出去,身后一片呜呼哀哉声,它却回到了宋斩秋的房间。

她已经睡熟了,阿祟进来的时候,带着一阵冷意。睡梦中的宋斩秋把被子提了提,又睡着了。

阿祟站在她的床边,出神地盯着她,直到天光快要破晓,它用冰冷的指尖碰了碰宋斩秋的眉目,依依不舍地飞回自己的小坟包。

……

宋斩秋醒来的时候,听见外面一阵喧闹。

小厮丫鬟们都在说昨夜闹鬼的事,宋斩秋没管,伸了个懒腰开始吃早饭。

她在这里比在宋家还闲。

门都出不去。

她百无聊赖地在屋里看了半天的阴阳术法类的书。快到午膳时,大太太的丫头忽然来传她过去。

“小姐,大太太请您过去一起用午膳。”

宋斩秋把书重重地砸在桌上,挑了挑眉:“走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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