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山河虽没听说过什么栈道,更从未听过什么陈仓之名。
但即便是文字表意就足以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明修,暗度?
这很明显,沈砚留着后手而他未曾探知,而现下知道也似乎早已被困在局内。
就像猎物在被困入猎人布置的陷阱时就已是死路一样。
可他虽不安,却还是想着搏一搏!
他虽与北戎一直密切勾结,甚至利用巡抚特令引北戎入关。
可陛下密线知他动静之际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下诏特许他来黄松县掌控沈砚的兵马!
显然与朝局主和派占据了上风,而陛下更希望与北戎交好。
既然陛下明显站北戎这边,站他这边,他显然再试着扳回一城!
“沈大人,现下特战军的掌印可掌控在朝廷手里,你又该拿什么暗度什么陈仓?”
“难道你觉得陛下真会帮你而罚本官?”
他的声音越发冷沉,显然已经开始严肃认真了。
“且你有后招,难不成本官就没有嘛?你可知,为何此次仅我一人来这黄松县?”
“拓跋将军乃北戎的上将军,其智谋非你所能比的!他早也看出,你可能使诈,故只让我先做这先锋官,看你若是露头,便会派人来,将你从假死变真死!”
“故劝你还是识时务吧,本官背后的站台,你惹不起!”
沈砚听着稍愣,但愣的不是对方话多精明,而是没想到太侮辱智商。
就他这种货色都能当巡抚,想来大雍也真是没救了!
“看来兄弟你还是很不服气啊。”
“你是真以为我敢跟你说那些话,是在装叉吗?”
“行,那咱们就现在好好让你服气服气……”
“老孟,把人带上来吧。”
顾山河目光再次凝瞪!
老孟?
而这时,百姓们像是受到无声的指令一般,都自动摒开一条道儿。
呲……
全场响彻起那听着都疼的血肉和石摩擦的声响。
而等顾山河看清来者之际,一时背脊都跟着发凉,表情更是失控的不知苦笑,如若癫了!
原来这声音的由来,正是孟焱拽扯着拓跋凛的麻花辫,就借着一小支点将其整两米的壮汉倒拖着往着这头来!
那拓跋凛的身上扎满银针,衣甲碎烂露着各番青紫淤伤!
更惨是他的脸整个被打成了碎牙断鼻且满脸发肿的猪头!
啪!
那某些人口中的智慧化身的上将军,此刻像是一坨垃圾一样被扔在了沈砚脚下。
“散布消息,抓拿敌首,我完成了两件。”
“现下我欠你沈砚的,仅有一件事儿了。”
孟焱随口说着,像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交易一般。
沈砚则叹了声,扶着头随意摆手。
说来昨夜之所以忙得晚,不仅是公务多,更因他因为这交易后半夜没有消停……
其实在楚翎离开后,沈砚便又特地写信,吩咐史劲去告知孟焱第四件要办之事。
而之所以要瞒楚翎,是因为他太清楚营伍之人的个性。
率直、忠诚甚至少些心眼子……
故若楚翎知道沈砚又安排孟焱去抓敌首,必然会第一时间的上报朔北王。
但是激发边境矛盾绝非朔北军所想要的,更不是当今皇帝想要的……
朔北王知晓必不会让沈砚成功。
而显然沈砚预测对了。
“那不是叛军头子孟焱嘛,那个差点颠覆大雍的活阎王?怎的会出现在这儿?还替县令抓北戎外贼?还这般听话?”
“这还不简单嘛,咱们的县老爷,能对抗州府,体朝廷杀贪官,能养出特战军坑杀上千的北戎猎狼骑兵!这能耐可不比北戎王差!”
“故哪怕一身反骨不服其义父的重犯孟焱,那对咱们县老爷也是一百个服气!”
“朔北王镇不住的妖祟,咱县老爷可手拿把掐!”
在场的百姓们无不热议不已,各个称赞不绝。
楚翎吞了吞唾沫,她一直以为义父的决定才是对的,也认为那般可以拯救朔北军。
可现下……她不免几分审时度势了。
一个能把她义兄从一个叛贼用成一个为国行义举的人,其格局不弱于她的义父!
故而身子松下,拳头也不再攥着……
“我的大英雄,诚不欺我。”
而她身旁的宁朔,也一如既往的痴痴看着那人群中的沈砚。
义妹那层只为日后能托付终身男子才能解除的面纱,怕也是很快要摘了。
顾山河则凄凉笑着!
他咋都没想到,本想借着曾经反叛朔北军的反骨仔来对付沈砚以及朔北势力。
却不想最后这反骨贼被沈砚所用,倒是反了他们这群的支配雇佣者!
啥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或许这便是完美诠释!
“将军……这非我之意啊。”
可即便如此,为了交易,他顾山河的家人还被挟持,现下这般他还是只能跪舔!
“你……完了!你全家都完了!”
那拓跋凛则不听反大声怒骂,恨不得将对方吃了!
沈砚则不知该笑还是该大笑,就现下趴地上的一大坨,也配被奉为主子?
这膝盖是得有多软才做得到?
咔。
他一脚踩在那“上将军”的伤口处,疼得对方杀猪一般的惨叫!
“顾巡抚,此人该不会就是你说的外援吧?”
顾山河只能直勾勾看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啪。
他用脚再次狠狠一碾,这种疼让拓跋凛当即没了任何气势,只能哀声不已!
“别装死啊,你的奴才刚才还说你会把我假死变真死呢!”
“老子还没当过中微子,赶紧让我试试啊!”
拓跋凛疼得早已撕心裂肺,只能趴在地上一遍遍地磕着脑袋!
“都是那狗官说的,和我没关系啊!”
“爷,求你饶我吧,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替你检举这狗官的罪行!”
“此人通奸卖国啊,不仅贩卖大雍的平民给我们北戎做奴隶劳工……更是将朔北王之子赠与我北戎部落,以作为今后与朔北军大战时的人质!”
“这等人连我等都瞧不起,可谓天怒人怨!沈大人若然放了我,我可将所有实情一并相告,助大人破获大案,也免了做这小小县令,今后定能够平步青云!”
而等拓跋凛说完这一切,四周骤然地安静下来……竟如时间停住了一般!
那件举国闻名的宁湛世子消失案,竟原来被此等贼子为讨好“主子”以送敌?
喝!
“狗贼!”
“我要你的命!”
楚翎却是个直性子,藏不住一点。
那可是义父唯一的儿子,更是自小与她交好的好兄长,她怎能忍下?
呼!
只见她如猛虎跳涧般疾冲而上,手中冷刀劲起狂风,一下抡圆便要砍了拓跋凛脑袋!
铛!
好在被沈砚以刀身的给挡了住!
楚翎不懂气门功法,这时代的工艺更不如沈砚现下冶炼的钢铁军刀。
瞬间就已刀身破碎,手指间迸出血来……
在场的武者包括孟焱都倒吸一口凉气!
“昨夜这县令对付我时,竟没使全劲儿?”
“一品高手?”
可即便楚翎碎了刀,更疼得龇牙,还是靠着疯劲儿稍突破了沈砚……
噔!一脚踹得顾山河飞出几米远,落地便猛喷一口血!
得亏沈砚使劲拉楚翎,让其没继续补招!
“差不多就行了。”
“让他这么容易死了,可太便宜他了。”
显然他要淡然许多!
只因他早知宁湛世子是被顾巡抚所贩卖北戎。
在他接收所有州府的案卷,以及得知顾山河雇杀手杀他全家这件事后,便可猜得七八分。
故而他才有意地促成此局,就是为现下人赃并获的抓住他顾山河……
也更为了接下来的大用途!
宁朔郡主也上前拉住楚翎。
她虽也为兄长遭遇而愤然,但也认同沈砚的说法。
“阿姐,听墨卿的吧。”
“他既能替我们找到真凶,也必能替我们找回兄长,我等相信他吧。”
楚翎听此提醒也稍许冷静,且细想了沈砚所作种种,一时也松了劲儿。
且她不免地看向了沈砚。
此人看似拒绝王府好意,但……实则一直暗自布着草蛇灰线,时刻不忘救世子。
看似捉摸不透放荡不羁,实则比谁都靠谱!
真不愧是她曾冲动想委身的男人。
呼。
一时她退下女将军的飒,目光竟如小女人般柔下……
“对,阿妹说得很对……”
“是我该多拜托你,沈郎。”
嘶。
沈砚浑身一哆嗦,而转头时,果然又见一片的艳羡目光。
而此刻分明又是两女围着他转,一个比一个柔情媚意的!
哎,别搞事了啊。
他就想少点绯闻,很难吗?
“将军……何以如此啊?”
“本官虽为名利,可对你们北戎却是真心实意的相待,并无相欠啊!”
顾山河苦涩而笑着,笑着笑着却也跟着落下泪来……
他本已是年近花甲,可此番仅片刻间似乎霜发更甚,面容更为倦老。
那浑身积累伤口繁多,不仅有沈砚和楚翎方才惩戒,更留着拓跋凛打的道道马鞭血痂……
可在那双灰霾无光的绝望目光下,那一切的伤似乎都显得不要紧了。
“既如此,也别怪我顾山河了。”
“近日曾有一腾空出世高人曾留下一绝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番话,如今本官也送给这北戎的友人!”
“沈大人,犯人顾山河愿将功补过……还望许可!”
沈砚对此笑了声,某次喝酒瞎背的话竟都传开了?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倒计时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