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觉得自己快冤死了,就洗了一次衣裳,如今成罪人了。那给粮食才是最应该的,何况季桂花不是有三十两,何苦要他们接济,自家人都活不起了。
这也就算了,为何全将错算在自己头上,亲爹都不在乎,她还能脸贴屁股。
季二眼瞧爹娘要吵起来,抓耳挠腮:“现在怪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一会儿怎么办。”
季三嘴里嚼着最下等的烟叶,无所谓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村长和里正说了算。”反正多出来的田也落不到他头上,自己就不去掺和这摊烂泥了。丈母娘说的对,好好将小家过好才是对的。
王氏阴阳怪气:“三弟你这话说的,仿佛大哥将家分了,你也要分似的。我们不还是一家子吃一锅饭,田少了你也跟着饿肚子。”
刘氏突然笑了:“二嫂你说的对,我和老三正有分家的想法,孩子都大了,我也想攒点钱送昌林去学堂呆几年,日后能谋个账房先生就心满意足了。”
林氏心底蓦然一寒,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语气激烈:“你说什么,你也要分家,老三啊,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还是说叫你媳妇和丈母娘撺掇的。”
眼神威胁的看向刘氏,刘氏本能想还嘴,却被她男人挡在身后。季三那张常年在太阳底下劳作的脸格外粗糙,眼神平静的看着他娘。
林氏心底无端升起一股无名火,真是儿子大了忘了娘。
“娘,没有谁撺掇,只是儿子大了,哪能让你们一直管着。再说明年送昌林去学堂,束修的费用怎么算,当年昌文就念了两年,我和娟儿都商量好了,至少送昌文念三年。”
季屯粮脸颊绷的死紧,突然发话:“就从公中出,我做主,谁敢说半个不字。”
季三摇了摇脑袋,语气从没有这样一刻平静:“爹,我们不占这个便宜,您公平了这么多年,不能到老了偏帮我们这一家。”
季屯粮和季三眼神对视许久,愤怒的火瞬间烧上眼睛,他养大的儿子话里有话能不知道吗?顺手将脚上的鞋子狠狠砸过去,季三闷哼一声,硬是不躲。
几人被吓了一跳,周围更是响起一阵惊呼声:“当家的。”
“老三。”
季屯粮指着季三怒骂:“全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一个二个的都要分家,老子给你吃给你穿给房睡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大哥我确实对不住,可你是哪里不满意,你是哪里不满意。”
季二有些幸灾乐祸,得意的瞥了三弟一眼。
季屯粮看着屋内众人被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格外满意,一字一顿:“想分家,等我死了再说吧。”
他无论如何都要将老三留下,老大是靠不住了,老二那个半罐水成不了气,家里还能依靠的就只有老三了,这些年交给公中的钱基本都是他外出搭房子挣来的,下地从不会像老二一样偷懒。
门外传来季屯柴的呵斥声:“这是闹什么啊,这是闹什么啊,多大了还打孩子,老三你还像样吗?”身后跟了不少人,包括熊家人和云芷他们三人。
季屯粮立刻讪讪起身,林氏从主位下来,留给村长和里正。
赔着笑脸:“二哥你来了,勇弟也来了。”变脸程度之快简直叫人觉得先前是看错了。
熊勇根本就不领情,和李氏自顾自的往旁边一坐:“不用管我们,分吧,我们听着就成。”云芷学天天的姿势嚣张的站在一旁,心里还记挂着她娘养的老母猪。鸡可以不要,老母猪必须要,她可割了不少草。
里正季天顺将手中的纸张平铺下来,笔墨纸砚纷纷准备好,白净的脸上是一双吊梢眼,看向季屯粮:“老三确定要分,我写了可没有后悔药吃。”
他看着大儿子,对上那双平静的眸子,语气艰难:“分吧,儿子大了,分出去过也好。”
季天顺没有多问,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捻着毛笔刷刷写下几个字。手上只有笔杆子磨出来的茧,和屋内人粗糙到洗不掉的手格外不一样。
季桂花看的入了迷,悄悄看云芷的手,细嫩的小口子很多,可以看出是一双干农活的手,莫名有些难过。
季天顺出声询问:“老三你跟着谁住,到时多的一成算你的。今年朝廷在改分家制度,以前的长孙田可能会变。”
林氏蹭的一下站直身子,险些尖叫出来。
屋内一众人都吓住了,长孙田制度要改他们怎么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如此一来那林氏多年的谋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王氏气的眼泪都快憋出来,昌文已经站不住了。
季天顺仔细解释:“以往分家总会给长子多一部分,后面几个兄弟时有不平。前些时日江南都闹上官府了,说大哥得了六成田就应该多孝敬父母,多出一份力,大哥又说这是朝廷规定得,坚持和几个兄弟出一样的,一来而去父母直接吊死了。”
这话说完,周围人话都不敢说一句,脸唰得一下白了。
熊勇忿忿不平:“怎么会有这样得事情,老大干得多分得多也是理所当然。”
“就是啊。”
季天顺摸了摸下巴上面的胡子,慢悠悠出声解释:“有的家庭反而最宠老大,县里专门组织我们去问话了,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发生,以后分家最好以公平为主。父母住谁家,谁就多分一成,什么长孙长子都不管用了,公文应当要明年出来,但各地都在慢慢执行。”
“我想了,这次分家也按照这个制度执行,按三三三一分。”
林氏大脑疯狂的转动,自己两个儿子得六成。她忽然就高兴起来,算计筹谋这么多年得事,刚刚还在担忧得事如今全都烟消云散了,怎么能不高兴,可打心底里她三成都想不分。
这些年,只能说饿不死。三成一分,就等着一天一顿吧。
云芷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她一直觉得平均分才是最好的,什么长子多分完全行不通。季成文也未说什么,平均分也好,他将舅母和舅舅请来,就是不吃亏而已,如果多分了日后在孝道这方面又被他爹压一头。
季天顺按照规矩将朝廷的分家制度完完整整的说出来:“季成文和其父季屯粮分家拟定。按照我大朝律法,季成文理应分的土地、房产、农具、牲畜等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