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转入赣江后,这边的情况看起来好了很多,没有遭灾的迹象。
在这里,周粥看见了穿过中的纤夫。
长江那一段还好,因为水灾,原本比较浅的河段水都深了起来,所以一路过来还比较顺利,但转入赣江后,他们便来到了传言中的赣江十八滩。
这里水流湍急,礁石林立,如果不想换小船,就只能由纤夫在两岸靠人力拉船。
在这里,周粥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古代劳动力都是消耗品。
上百名瘦骨嶙峋的纤夫赤裸着上身,光脚踩在滚烫的乱石滩上,他们的皮肤晒得黝黑,肩上隐约能看到被纤绳磨出来的血印,随着号子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有人拉不动了,脱力摔倒在地,可迎接他的不是休息,反而是监工带着破空声的鞭子。
周粥看着于心不忍,想要换成小船,放这些纤夫去休息,但是官差告诉她,这些纤夫就是靠拉纤糊口的,如果他们不要他们拉,把头不仅不会让他们休息,反而会觉得这一批纤夫拉船不够卖力,不能让他们满意,回去反而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这边没有遭灾,可这些纤夫吃的东西跟灾民吃的也差不了多少,顶多为了能让他们卖力气,把稀粥换成了品质最差的麸饼,但那也是要有活时才能吃,没活的时候喝的依旧是粥。
“别看了,回去吧!”楚凌骁不知何时来到了周粥身旁。
他知道周粥向来是个心软的,当初在磐石坞是这样,后来在东阳县也是这样,可是这种情况,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词来。
周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她穿越过来后,一直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倒霉了,可不知不觉,身边慢慢聚集了这么多人,哪怕是当逃兵往岭南去,在大家的帮助下,不仅坐上了官船,就连粮食都没有少半点。
这就是一个比烂的世界,她见到有人苦,可世界上还有人更苦。
过了十八滩,船又恢复了正常的行驶。
傍晚,大家聚在一块儿吃烤肉。
肉是李三刀上岸买的,这边没有受到水灾的影响,除了粮价上涨比较严重,别的东西都还好。
虽然没有辣椒,但是有孜然,有大酱,烤出来的肉别有一番风味。
有些人觉得古代没有骟猪的技术,猪肉吃起来味道很大,实则不然,早在商代就有过骟猪的记录,记录中,古人早就发现猪骟了之后性格会变得温顺,更容易饲养。
而猪肉之所以为上层人士所不屑,是因为古代养猪的环境导致的。
很多人家的猪圈和茅房设置在一块儿,以至于猪身上总带着某种臭味,所以才为上层人士所不喜,但处理干净后味道还是不错的。
船上,人们养成了饭后聚在一起聊天的习惯,由于周粥的反复纠正,他们渐渐地放开了,也敢说话了,当然,聊的话题还是到了岭南之后的生活。
“我要开十亩地,五亩种稻子,一亩种麦子,一亩种豆,一亩种菜,一亩种桑,听说岭南这边有种果子叫荔枝,那是只有皇帝才能吃上的东西,我也种来试试!”
另一人笑着说道:“那我就不种地了,我就负责养鸡鸭,到时候用鸡鸭换你的粮食吃。”
“你养大一只鸡鸭得多长时间,够你拿来换粮的吗?小心过冬的时候直接饿死了。”
“那咋了?除了鸡鸭,它们还生蛋呢!实在没东西吃我就吃蛋。姑娘说了,岭南这边气候炎热,冬天也不冷,根本不怕被冻死。鸡生蛋,蛋生鸡,子子孙孙无穷尽!”
两人就种地和养鸡之间吵了起来,最终喊周粥前来评理:“姑娘,你说是养鸡好,还是种地好?”
周粥揉着眉心敷衍道:“都好,都好。”
“那不行,总有一个更好的吧?特别是一到灾荒年,粮食的价格比鸡鸭高出不少来,鸡鸭的价格却几乎不会有什么变动。”
另一人也道:“你粮食好,怎么大家都爱吃肉?你有本事别吃肉,只吃你的粮食啊!”
眼见这两人又有吵起来的趋势,周粥急忙劝道:“其实咱们也不用分得这么清楚,我们就这三十来号人,一部分人种地,一部分人养鸡,一些人种荔枝,把事情分一下,这样一来,每个人不会像之前那么累,种出来的东西大家也能吃到,也能用到。”
周粥的话打开了他们的思路,引得更多人加入了话题之中。
“姑娘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选择种地,鸡鸭的粪便太臭了!”
“种地多累啊,养鸡养鸭臭是臭了点,但打扫干净又不费什么功夫,它们吃的就让小孩去找,多轻松。”
“我想挖个塘子养鱼,这几天咱们吃的鱼还挺好吃,都不用怎么管,鱼在里面自然就能长大,更不会跑,而且你们还能用我塘里的水浇地,多好!”
“那是不是还有人专门做衣服的?咱们干活把衣服鞋子穿破了,回来就有人给做新的。”
“对对对,还要有人专门烧饭。烧好了饭就在灶上温着,咱们干完活回来就能吃上一口热的,这日子别提有多美了!”
这里的很多人在过去的成长环境中都处于弱势地位,也就是说,他们在参与分配的时候并不占优势,所以当周粥提出这么一个想法,大家很容易就接受了,因为这确实能提升他们的生活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