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渊听得一脸唏嘘:“绾绾,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阿爹觉得,如今临安的形势与顾太后直接坐在那个位置上有何区别?”,叶绾姝问道。
季渊幽深的眸光渐渐沉了下去。
他实在难以想象女儿怎敢生出如此大胆的想法。
看到便宜爹这副神态,叶绾姝对自己的计划更加笃定:“既然阿爹都不肯接受这件事情,阿爹想想天下之人又会如何去想?”
季渊捋着胡须,颔首应道:“此等倒行逆施之事,只怕会引来天怒人怨。”
“顾太后本就不是个心怀天下之人,她这些年把持朝政为的不过只是她自己和顾家。”
话到此处,叶绾姝淡淡笑了笑:“阿爹别忘了,临安还有位祁王,他岂会眼睁睁看着顾氏一族窃取神器,觊觎傅氏一族的江山。”
季渊这才领会到了女儿的意图:“绾绾是想逼着祁王谋反?”
对此,叶绾姝只是笑而不语。
祁王这人何须逼他,他早晚会谋反。
季渊想了想,思绪立时变得豁然开朗:“顾家二郎怕是不会同意你去和亲,若想打消太后的念头,唯有亲自带兵前往北境抵御北寇,到时祁王谋反,唯有迎永宁王入临安勤王。”
“阿爹和陛下一心想要迎永宁王入临安,可若是他孤身前来,难保落得与陛下一样的结局。”,叶绾姝说道:“可如果他能带领越州军名正言顺的进入临安,待得肃清叛乱后,陛下定会以越州军补充临安城防,到时候反客为主,顾太后唯有还政于陛下。”
皇帝的心思季渊再清楚不过,他被顾氏一族压制了一辈子,如今龙体每况愈下,唯一的心愿便是替朝廷寻一位后世之君,相比之下,他定是更愿意信任越州军。
“没想到绾绾能有此良策。”,季渊满脸欣慰,可想到她今日所受的委屈,却又缓缓蹙起了眉头:“既然如此,你何必让永宁王对你生出如此深的误解?”
叶绾姝深吸了口气:“他这人哪里都好,唯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一根筋,女儿若是让他知晓我的心思,恐怕他宁可将我困在越州也不会放女儿回临安。”
看出女儿如今满心满眼都是那家伙,季渊也不好再去提纪昀泽之事,只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盼傅明池将来能够善待自己的女儿。
“阿爹,这三件事说来容易,可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稍有差池,你我父女二人皆是死无葬身之地。”,叶绾姝沉声叮嘱道:“所以阿爹回到临安一定要慎之又慎。”
季渊自是清楚其间的艰难,不说旁的,光是劝陛下退位,蛰伏隐忍,这就已经是件极难之事。
可一想到女儿会被顾太后安排去北境和亲,他宁可冒死一试。
“绾绾,这次阿爹就算粉身碎骨,也会替你办成这三件事。”,季渊信誓旦旦道。
“多谢阿爹。”,叶绾姝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阿爹今日淋了雨,也喝杯姜茶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还得赶路。”
看着女儿贴心递上前来的茶,季渊心头一暖,握在手上好片刻才舍得喝了下去。
叫来春红、杏桃伺候女儿歇息,担心女儿手上的伤会感染,季渊又亲自叮嘱了两个丫头好些话才肯离去。
看到老爷如今这般关心姑娘,春红、杏桃心里格外欢喜,齐声问道:“姑娘,等回到临安,我们是回季家还是先去看望国公夫人?”
想着顾庭琛托采菊、秋梨带来的那两缕发丝,叶绾姝此时心中无比记挂着姨母和清眠、庭济,微微叹道:“先去看姨母。”
否则,顾庭琛那狗东西如何肯善罢甘休。
......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连着下了一整晚方停下。
营州军在雨中缓步前行了一整夜,所有人全身都湿透了,也没人敢停下脚步,看着无精打采的殿下,将士们皆是无比的担心。
瞧着殿下坐在马上已经摇摇晃晃的,俨然跟没了魂似的,祝文才终是忍不住,硬着头皮开口劝了声:“殿下,先前为了追叶姑娘,您已连着赶了好几日的路,您就停下来先歇息片刻吧。”
傅明池置若罔闻一般,坐在马上,任凭马匹慢悠悠往前走着。
祝文才、言瑾、聿白三人面面相觑一眼,不知所措的只好吆喝马匹紧紧跟随。
小心翼翼的继续往前,不知又行了多久,傅明池身子一软,直接从马上跌了下去。
将士们吓得一怔,纷纷上前搀扶。
看着殿下唇角泛白,祝文才抱着他,急得哽咽着大喊道:“殿下,既然叶姑娘狠心绝情,您就忘了她吧,太妃和郡主要是看到您现在这样,她们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言瑾、聿白齐声劝道:“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保重身体啊。”
将士们纷纷跪下恳求道:“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保重身体。”
傅明池无力的连着轻咳几声,嘴角顿时渗出血来。
祝文才吓得面色铁青:“军医,快唤军医。”
“不必了。”,傅明池虚弱的吩咐道:“回雨花镇,去桃坞。”
那地方如今对于殿下来说就是个伤心地,祝文才本想再劝,却被言瑾拦了下来。
他知道殿下对叶家那位的情意,便是她再绝情,殿下也没有这么容易将她忘掉。
“速去准备一辆马车,护送殿下去桃坞。”,言瑾吩咐完将士,又偷偷命人赶回越州请太妃前来。
在路上又连着行了两日的路,虽是有军医照料,可傅明池那一身旧伤发作,连着数日高烧不退,整个人变得虚弱无比,全城都处在昏睡状态。
待得回到桃坞时,祝文才前去叫门,才发现整座院子都被贴上了封条。
“这是谁干的?”,祝文才怒吼道。
听到声音,立即有军士赶来禀报:“启禀祝将军,盈盈姑娘说叶姑娘背信弃义,害咱们王府沦为笑柄,让人将桃坞上下人等统统押入了嵇康县的大狱,还查封了桃坞。”
“殿下并未下令责罚旁人,表姑娘如何能替殿下做决断。”
祝文才这一路都在思考,总觉得叶姑娘不是那般无情之人,当初在崎州她宁可冒着陪殿下殉葬的风险也要执意救殿下,如今她又怎舍得轻易离开殿下。
她定然是有苦衷的。
说不定那位楚姑娘知道些端倪。
“言将军,聿将军,我去趟县衙,你们先照顾好殿下。”
祝文才说完,便带了人直奔嵇康县县衙而去。
到了那处,便见县令朱然着急忙慌的迎了出来。
“祝将军,你可算是来了。”,朱然焦头烂额道:“叶姑娘这些家眷殿下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殿下若再无交代,下官怕是也保不住他们了,赵家那位表姑娘执意要处死他们啊。”
“谁允许处死她们的?”,祝文才大声道:“还不快快都放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赵盈盈带着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我看谁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