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林璟的婚礼已经过去了五天,张文秋和傅臻早已离开了警局,林璟仍在被拘留,而今天,林玉军也被送了过来。
出院前,他就找到过警察,愿意出具谅解书,似乎是想明白了,不论林璟是何原因,但那都是他林玉军的亲儿子。
下毒未遂一事,林玉军不追究,许小楼也没有什么掺合的必要,但在放林璟离开之前,冷金旗却死死扣着不放。
“父子相残我不管,但那些氰化物,林璟可说不清,我们这儿,可是禁止买卖制作氰化物的。”
冷金旗一语点醒了许小楼,许小楼这才回过神来,这段时间他总觉得,这案子和二十五年前导致师傅死亡的案子有关,但这事儿他只和罗云谦说过,罗云谦也没表态,他只能一个人瞎琢磨。
“妈的,这几天晕头转向,差点犯错。”
“许队!”
两人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救助站来了消息,几个孩子的家长找到了!”
冷金旗比许小楼率先反应过来,拉开门便快步走了出去,这几天李山一直被他放在救助站和那些孩子们相处,正好到点了,要去接这人了。
…
车子还没停好,便能听见楼内传来的悲切哭声。
卧室门口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不少人,小惠警官正被围在中央,冷金旗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了角落站着的李山身上。
李山的情况不适合天天跟着他办案,正好几个孩子需要适应环境,冷金旗便让李山在救助站待着。
李山虽然变成现在这样,但脑子还是很聪明,他明白冷金旗为了保护他,不愿外人见到他,虽然想不明白所以然,但似乎习惯了这种保护。
在救助站,他也不和几个孩子以外的人说话,到底是二十八年养成的习惯,即使记忆回到了过去,行为倒也像个成年人,只要不和外人过多接触,外人也不知道李山心智出了些问题。
冷金旗本来是不放心的,毕竟以前的李山有多沉稳,现在的李山就有多…难搞,睡觉要哄着洗澡要哄着,不爱吃的菜看都不看,还天天闹着要跟着冷金旗,一刻都不肯离开。
还是冷金旗好说歹说,告诉他在救助站看着那些孩子是任务,他才肯往这儿来。
“小晖!”
走廊很小,已经被几个孩子的家属占满了,冷金旗过不去,幸好长得高,只得举着手唤他。
李山却没有反应。
冷金旗慢慢的往那边挪去,快到李山山身边时,却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李山不曾有过这样的眼神,至少冷金旗没看过。
羡慕、委屈还带着悲伤。
“怎么了?”
冷金旗比李山高了许多,终于到了他身边时,微微低下头轻声问他。
李山的视线在那些哭泣的家长身上,听到冷金旗的声音才转过头来。
“来接我回家吗?”
八岁的李山不像二十八岁的李山会懂得藏住心事,那满眼的情绪被冷金旗捕捉了个完全。
“来接你回家,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那天的饭。”
那天陈进送来的饭菜。
“陈进这几天很忙,都是在食堂吃的。”
“那好吧。”
这一次李山倒出乎冷金旗意料,没有再坚持要陈进做饭。
“你告诉我你怎么了,我做饭给你吃。”
…
耳边哭声不断,那些家长强硬的想进去接走孩子,但有好几个孩子被拐走时根本不记事,对于他们来说,世界就是乌漆嘛黑的山笼,这才仅仅过了五天,根本不够他们去接受新世界。
但好在年纪小,还有长大的机会,遭得罪不会被遗忘,但却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
…
冷金旗摸了一把李山的头,又双手捧过这人的脸,将人下意识往那边看的脸正了过来。
“告诉我,我就去给你买冰淇淋。”
“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吃冰淇淋…”李山摇摇头,并没有被他的话吸引,“只是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玩了,我只认得那个牌子的冰淇淋。”
“好好好,那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想爸爸妈妈。”
李山看着冷金旗的眼睛,说出口的话带着些悲伤。
“想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
冷金旗将手从他脸颊两旁拿开,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
李山的爸爸妈妈。
李阅川和安晴他倒是认识,但李山生病的事儿是瞒着他们的,更何况…那份亲子关系报告也说明了李山和他们并无血缘关系。
吴连山知道他去做了这个检测,李阅川和安晴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李山没说,他们都没说。
都还在维持着和以往一样的亲情关系。
而李山真正的父母…
冷金旗只知道李山的母亲或许是那个牺牲的欧阳珍警官。
可之前,他和李山也讨论过,欧阳珍在李山出生的前一年就因公牺牲了,何以生下李山呢?
“小晖,上次你说想回家,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犹豫再三,冷金旗还是开口问道。
“你知道你家在哪里吗?”
…
走廊里的家属在警察的安抚下已经陆续去了接待室,四周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许小楼站在不远处的窗子前捏着根烟,没有点着,只是一下一下的敲着烟盒。
市局的警车出现在救助站楼下,罗云谦从车上下来,有感应似的往楼上看去。
…
“我知道啊。”
李山点点头。
“在闽城吗?”
冷金旗是头一次问李山的家在哪,问八岁的他,家在哪儿。
“在呀。”
李山再次点点头。
“在哪里?”
…
“冷金旗!”
许小楼将烟塞进烟盒,他看到了楼下的罗云谦朝他点头,这几天他们也没闲着,在市局的支持下,终于查到了点东西。
而且冷金旗前天跑到璟泰医院送破绽的行为,也真的引得那些人有所动作。
“先把李山送回去吧,我有事和你说。”
许小楼走到了两人面前,看了眼李山后,压低声音朝冷金旗道。
“好,我们先回去吧。”
冷金旗刚刚迫切的想要知道李山的回答是什么,但李山见许小楼朝这边走来后便不开口了。
他长呼一口气,压下了刚才心中莫名出现的害怕,他也说不清,到底是想李山能找到真正的身世,还是只想李山做李山。
许小楼的话给他的情绪找到了释放口,那些奇怪的想法很快便被这一案子占满了,他知道这死水一样的案子终于要动起来了。
许小楼已经下了楼梯,冷金旗拉起李山的手便也往楼梯走去。
“我家在闽城乐清区侨园48号。”
被拉着的李山,忽然回答了冷金旗刚才的问题。
…
许小楼走在前面,半天没见冷金旗下来,又折返回去,只看见那两人像雕塑一样立在一二楼的楼梯转角处。
“干嘛呢!”
救助站的楼梯被涂成了着明亮的彩色,墙壁上也是里面的孩子画的画作。
这楼房四面通透,太阳还未落山,带着些春夏之交的暧昧温度。
穿着警服的冷金旗却忽然觉得有数百根冰锥从他的囟门一刺而下直达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