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院长引着陈修，并未深入学院腹地，而是转入山门旁一间清雅的待客静室。
一入内，赵副院长这才松开一直紧握陈修胳膊的手，脸上的热络笑容丝毫未减，目光炯炯地上下打量着陈修，活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陈千户，我冒昧问一句，可有兴趣入我天衍学院修行？连凌天尊他老人家都对你青眼有加，你这等良才美玉若不能入我院门墙，实在是我天衍学院天大的憾事啊！”
面对赵副院长如此直白的招揽，陈修并未立刻应承。他略作沉吟，目光平静地迎向对方，审慎问道：“赵院长，晚辈乃夏国在册千户，身有官职。不知以此身份，是否仍有资格成为天衍学院的学子？”
赵副院长闻言朗声一笑，大手一挥，显得极为豁达：“哈哈，陈千户尽管放心！我天衍学院立院之本，便是‘有教无类，唯才是举’。当初凌天尊他老人家开创学院时，定下的铁律便是广纳四海英才，从不问出身贵贱、种族立场，更不计较过往身份。只要身具天赋，心向大道，便是我天衍学院欢迎的弟子！你的官职，非但不是阻碍，反而说明你历经磨砺，心志不凡，正合我院之意！”
陈修心下了然，难怪天衍学院会招收那些黑维克人，原来症结便在这“有教无类”的规矩上。
他面上不动声色，再次询问：“多谢赵院长解惑。只是，加入学院之后，是否会对晚辈有所限制？例如必须完成学院指派的任务，或是受其他规章约束？”
赵副院长脸上的笑容收敛少许，点了点头，坦诚道：“陈千户思虑周全。加入学院，享受我院丰厚的修炼资源和名师指点的同时，确实也要承担相应的义务。学员需遵守院规，接受学院的部分调度安排，譬如参与秘境探索、完成学分任务等。关键时刻，学院亦有权征调学员力量，维护学院利益。”
陈修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这与他计划建立自身势力，并在未来清算黑维克人的长远目标，似乎有所冲突，受制于学院规章，意味着失去相当一部分自主权，许多计划恐怕都要受到掣肘。
思虑及此，陈修心念微动，想起了战九霄临别时赠予的那枚古朴玉佩。
他不动声色地将其取出，托于掌心：“赵院长，此物乃晚辈在邺城时，一位自称战九霄的前辈所赠。晚辈斗胆请教，不知此物与天衍学院有何渊源？持有它，是否意味着什么？”
赵副院长目光落在玉佩上，伸去接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原本挂在脸上的热络笑容像是瞬间冻结，一点点垮塌下来，僵硬地凝在嘴角。
他拿起玉佩，指尖有些用力地摩挲着古朴的纹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沉淀成难看的铁青，他猛地将玉佩拍在桌上：“战！九！霄！又是你这个老匹夫！跟我抢了一辈子……你……你居然把这‘天衍令’给了他？！”
赵院长脸上满是懊恼与不甘，看向陈修的眼神复杂至极，仿佛一件即将到手的绝世珍宝被宿敌抢先一步夺走，“我才刚动了心思啊！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又被他捷足先登了！”
陈修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平静：“天衍令？还请赵院长明示，此令究竟有何说法？”
赵副院长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胸中翻涌的怒意，但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将玉佩丢还给陈修，语气又冲又硬：“这破牌子，叫‘天衍令’！是我们天衍学院核心导师，或是他们看得比眼珠子还重的嫡传弟子才能持有的信物，整个学院都没几块！战九霄那老匹夫……他把这给你，就是把你视作亲传弟子了！拿着这玩意儿，哼，以后连后山那几个老家伙的药园子你都能随便进！当年我想进去讨点草药都得看他们脸色！还有那上等的修炼静室，以前我跟他争得头破血流，现在好了，你拿着这牌子就能优先占用！连那些烦人的强制任务都能给你免掉不少！他娘的，从年轻时就跟我抢，抢资源、抢功法、抢弟子，什么都要压我一头！这老狐狸，下手真够快的！”
陈修闻言，心中着实一惊，他清楚记得，当初战前辈将玉佩交予他时，只说是或许将来用得上的信物，并未提及收徒一事。这突如其来的“师徒名分”，以及赵院长口中那纠缠一生的激烈争斗，让陈修心中泛起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赵副院长努力调整着表情，脸上那如春风般的热络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刻板与疏离。
他看着陈修，语气平淡：“既然陈千户已得战师兄青眼，持有天衍令，那便算是我天衍学院内部之人了，无需再谈入不入学之事。只是不知陈千户今日不畏艰险，闯过万阶登云梯，所为何事？”
这态度转变之快，令陈修暗自感叹，面上却依旧沉稳，拱手道：“赵院长，晚辈此来，确有一事相求。恳请天衍学院能够出面协调，令盘踞在山下、属于夏国待收复疆域内的部分贵院学子，能够撤离。”
赵副院长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旋即恢复如常，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动摇的意味：“陈千户所言之事，我已知悉。学子在外历练，为求资源，占据些无主之地或是界限不明的灵气汇聚之所，乃是常态。此乃他们自行之举，学院素来不便强行干预。据我所知，在那些地域活动的，多是黄字班的学子吧？他们本就资源匮乏，竞争尤为激烈，为求存续做出此等举动，倒也……情有可原。”
陈修听出对方话中的推诿之意，心中早有准备。
他略一沉吟，计算着那些占据灵气之地修炼的学子每日消耗。正常打坐，一天吸纳的灵气价值差不多相当于近百块下品灵石，若有功法辅助，消耗更大。相较之下……
他语气平静地开口：“赵院长，晚辈并非不通情理之人。那些地域，乃我夏国疆土，并非无主之地。晚辈可以退一步，允许贵院学子继续留在那里历练，但他们必须为占据我夏国领土付出代价——缴纳租金。”
赵副院长听到陈修松口，愿意退让，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毕竟此事天衍学院确实理亏，而且陈修现在手持天衍令，背后站着战九霄，甚至可能还有凌天尊的关注，硬顶下去绝非明智之举。他脸上露出几分探询之色，问道：“哦？缴纳租金？不知陈千户打算如何收取？”
陈修目光沉稳，直接开出了条件：“很简单，以人头计，每人每日，即十二个时辰，交租一块下品灵石。这是我的底线。”
一块下品灵石一天？赵副院长心中快速权衡。对于能在外面占据灵气之地的学子而言，这点代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远低于他们修炼所得。这条件可以说是极为宽厚了。
思及此，赵副院长不再迟疑，颔首道：“每日一块下品灵石，倒也公道。好，此事我便代学院应下。稍后自会传讯外事堂，约束门下弟子，依此规行事。”
交涉功成，陈修心头一定。山下那片疆域若能顺利收租，每日便有数千灵石入账，这笔进项，对他日后立足、积蓄力量至关重要。
念及此，陈修起身拱手：“多谢赵院长成全。事已议定，晚辈欲在学院内随意走动一番，熟悉景致，不知可否方便？”
赵副院长瞥了他一眼，声线平直无波：“你既持天衍令，已是我院核心之人，院内行走，本就是份内之权，无需报备于我。”语声稍顿，他似随意般续道：“只是……学院之内，并非一团和气，派系倾轧亦是常事。战师兄他……素来刚直，得罪的人不少。你持此令，便是他的人，往后行事，自己多留个心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