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灵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对话,直到听到云湘那句“马车里有谁?”,她猛地心中一跳,只觉血液都凝固了,嘴上用力咬着嘴唇,手也忍不住颤抖。
云湘竟然这么敏锐?
听罢那句话,她额头上都渗出冷汗,身子坐得直挺挺的。
刚才温灵醒来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但并不真切,刚想起身就被那厮按住缠绵,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当着自己妻子的面就同她……
温灵面色乍红乍白。
倒不是说她做出这般姿态,是因为有多怕云湘。只是,温灵一直视自己的身份不“敞亮”,即使是被季钰“逼良为娼”,可说出去谁又会信呢?
如今又在“正室”面前纠缠不清,还差点被发现,那感觉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她真是有多下贱不堪一样。
温灵捏紧拳头,只觉胸腔处有一把小锤子急促地敲,都快听不清外面说些什么。
不过好在,车外的云湘问完以后,季钰没正面回答,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的“妻子”,让马车驾走。
这……就解决了?
温灵捏紧的手缓缓松开,身体还沉浸在刚才刺激的环境里,见到季钰进来都还没回过神。
“被吓傻了?”
季钰一双桃花眼垂眸凝她,唇角笑意分明,丝毫看不出刚才的冷漠疏离模样。
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他,明明之前她才同她“吵过架”,现在却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可能是,从始至终只把她当成宠物。宠物同自己闹脾气,“主人”又怎么会生气呢?
她垂着眼摇摇头,任由他在自己身旁落座。
“别动。”
温灵刚要站起身子,就被斜靠在榻上的男人揽住腰,他瞥了眼她笔直的后背,散漫的语气脱口而出。
她身形一僵,没有再动。
她知道,今天白天的事,已经算触碰到他底线了,若是再惹他不高兴,吃亏的只能是她。
温灵任由他抱着,一开始还不习惯后腰炽热的触感,但马车行进了段时间居然也慢慢接受了。
灯芯烧了小半,悠长的呼吸才从身后传来。
她悄悄动了动臀,见身后那人没在意,便悄悄用手锤了锤麻了的双腿——这么久没动,身子都麻了。
云湘怎么会突然找到马车这来呢?如果真要送点心,不应该是提前准备好,在府内就交给季钰吗?
温灵锤着右腿膝盖的拳头顿滞,她抬起头,漆黑的瞳仁倒映着烛火,忽明忽暗。
难道是……为了试探?
联想起傍晚的时候云湘让她去见她,温灵的心愈跳愈快。
如果真的是试探,那现在云湘一定已经有了结果。
但……她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呢?
温灵轻咬嘴唇,洁白的贝齿露出。
她自认为伪装不说天衣无缝,但也让人找不出错漏。
那……
蓦然,像是想起什么,温灵眼睛一亮,两只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摸了半天,她收回手皱起眉。
也没丢东西,到底是什么让云湘产生怀疑?难不成,是季钰那出了纰漏。
想到这个可能,她很快又否定。
季钰是什么人?心眼子比那蜂窝还多,怎么可能会让云湘看出来,除非是他故意暴露的。
忽地,耳边炸开“啪”的烛花声,腰间扶着的手一动,温灵的思绪被拽回来。
恰巧此时外面一直当哑巴的墨书朝帘子里喊道:“主子,临风居到了。”
就那一会功夫,她就感觉到身后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接着就是肩膀上一重,一股子青竹香味飘入鼻息间:“在想什么?”
也许是刚睡醒,季钰的嗓音还有些低哑,钩子似的轻轻拨弄了下她的心底。
“没什么。”
温灵温顺地回答,一如往常。
听到她的回答,肩膀上靠着的人就这么凝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眼瞳清浅,可却一望不到底,幽幽地泛光,像是丛林里的饿狼。
她心跳漏了半拍,嘴上还没开口,就觉那股子竹香味逐渐远离。
季钰从她身上起身,腰间炽热的触感离去,她乍然间还有些不习惯。
见他要下车,温灵也略动了动麻了的小腿,不经意抬头扫了眼他挺拔的背影,脑子里瞬间抓住什么。
对了!是香味!
一根线把所有的事串联起来,她的思路豁然开朗。
温灵想起来,虽然她身上穿了小厮衣裳,但她常年都有体香。衣裳和面具遮得了面容和身形,可却遮不住气味。
一个小厮身上怎么会有女人香?
怪不得,怪不得云湘这么快就怀疑。
她下马车的时候,血液在体内加速流动,脸色都涨红起来。
那么,既然云湘知道了季钰养外室,会怎么做呢?
云湘狰狞的面容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只见过季钰这位夫人一面,但却能感觉出来,云湘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看来,最近得警惕些了。
——
瓦蓝瓦蓝的天空见不着一丝云点,蝉鸣嘹亮,但池边的柳树就跟得了病似的,薄薄附着一层灰的叶子打着卷,被烈日晒得无精打采。
距上次季府小小姐百日宴已然过了小半个月。
这些天,季钰许是又忙了起来,也不往她这里来了,连看守的人都少许多。
温灵本想着调查些事,但她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几天前,临风居偏院忽然被收拾出来。
不知道季钰又在弄什么幺蛾子,她便差晴儿一问,但底下人也只是闭口不言。
直到那偏院彻底被收拾干净,连仆从都配备好,温灵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紧接着,那位几乎快被她遗忘的桃娘子就迅速收拾包袱住了进来,看样子,几乎是一刻也等不得。
“娘子,您别难过。”
晴儿打听到消息的时候,一直担心温灵是失了季钰宠爱,往后她跟着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看着坐在榻上的夫人,支支吾吾开口。
怎么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忽然大人就把桃姨娘也带进临风居,分明大人刚走的时候,同她们娘子还那么亲密。
她们夫人仙女一样的人,那桃姨娘,大人理应看不上了才对。
如今反倒冷落起她们夫人来了。
晴儿心里“仙女一样的”温灵靠着榻,正手里拿书,闻言,纤长的手指把书页按了个印子。
她指尖发白,可嘴上风轻云淡地说道:“不碍事,咱们只管做咱们的事。”
“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晴儿看自家夫人满不在乎的模样,以为温灵胸有成竹,便也放下提着的心。
听到温灵的问话,她思索片刻后回:“娘子,您说的事我打听清楚了,云家的确有个三姑娘,不过并不是云夫人亲生的……”
晴儿三言两语,便把自己能谈听到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和温灵听到并且揣测的大差不差。
“不过……”晴儿说到最后,顿了一下:“奴婢在询问那位三姑娘的生母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三姑娘生母老早就去世了,她是被乳娘带着长大的。”
“可奇怪的是,正当奴婢要询问这位奶娘的下落时,那些人就怎么也不肯说,即便奴婢多出了些银钱。按理说,不过是个乳母……”
乳母?
当初母亲给常州陈家的堂哥,也就是启玥表哥的父亲回信时,也是说自己在一个大户人家里做乳母……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晴儿汇报完,便见着歪坐着的温夫人波澜不惊的脸神情一动。
她等候好一会,才又听到那声悦耳嗓音:“晴儿,你再去派人查查这个乳母的事,务必要详尽。”
“是。”
她挠挠头,对自家夫人的吩咐很是不解,但还是照做。
她有预感,这个乳母的事,一定很重要。
烈烈阳光撒在她半张脸上,温灵觉得脸热,起身关了窗子。
屋内一片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