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秋拍将至。
冷清秋的主场在扬州分部,叶嘉言则在上海本部,终日忙得不可开交。
这些日子,奥胡斯警方并未传来父亲的消息,一开始叶嘉言还有些心急,但渐渐地心态也放平了,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有时,她也想,只要父亲能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了。
能不能父女团聚,反倒是其次的事了。
人就是这样,在无法达成终极理想的情况下,可以接受退一步而求其次。
总的来说,生活还是如意的。
这一头,周懿行的旗袍公司却遇上一桩麻烦事。
他正踌躇着,要不要和叶嘉言说。
原来,“意兴海派旗袍工作室”一直采用“电脑量衣”的方式,为客户建立各自的档案库。客人只需要在设备前站一站,身体的全部数据便能被存进电脑,方便设计师量体裁衣。
这种方式优点有二:一是便于外地的老客户定制旗袍,他们不用专程跑一趟;二是,建立起数据库后,工作室能及时采用专业分析,掌握不同年龄女性身材变化的规律,进而开发出标准化版型进行“量产”,进入中低端市场。
按周懿行的想法,旗袍如果只在高端市场流行,则很难推动海派旗袍的活态化保护。
两年试用期下来,市场反馈还不错。于是,周懿行在去年又引入了芯片。
芯片被植入到旗袍上,目的是为动态把握客户的身材变化,提醒对方来工作室缩放尺寸。
当时,周懿行的老师俞夏明对此不甚认同。
万一,客人认为工作室侵犯其隐私,麻烦就大了。
周懿行便想出了个折中方案,由客户自行选择,是否要植入芯片。
一年有余,大部分的客户都同意芯片植入。
这自然是出于对工作室和周懿行的信任。
然而,就在今日,网上突然有人曝光,说意兴海派旗袍工作室非法植入芯片,导致客户资料泄密。
如今,在一些暗网上能看到客户的全部资料。
那个Up主,用了一些煽动性的话,暗示周懿行等人行止不端,成为“开\/盒产业”中的一环。
这天大的冤枉,周懿行哪能承受?在第一时间,他选择报警。
警方很快锁定了一个怀疑对象:黄融。
周懿行差点惊掉了下巴。
黄师傅?
问及黄融,他皮笑肉不笑:“对啊,是我干的。”
未经警方审讯,黄融就自己招了。
他恨周懿行。
黄融,是周懿行母亲黄文静的远房亲戚。因为幼年结巴,被人嗤笑,黄融一直性格孤僻,唯独擅长缝纫。这是他母亲教给他的生存技能。
长大后,黄融缝纫手艺极好,还和一个邻镇的姑娘结了婚。但好景不长,姑娘很快因黄融的沉默寡言,而不堪忍受提出离婚。
离婚后,黄融性格更为阴郁,之后镇上便很少有人来找他做衣裳。
彼时,黄融听说远方侄女黄文静已是上海有名的旗袍设计师,便厚着脸皮过来找她寻求帮助。数年下来,黄融转战旗袍缝纫,手艺超群。
前几年,黄文静退了下来,把旗袍店交给儿子打理。
周懿行接受旗袍工作室后,将之易名为“意兴海派旗袍工作室”,黄融继续留在工作室中,负责缝纫工作。
年近五十,黄融一直没有再婚,心中难免寂寞。
但他很少去相亲局,说那些“庸脂俗粉没什么好看的”。
起初,周懿行遵着母亲的话,还想为黄融拉红线,但时间一长,见他因薄有财资就挑三拣四,周懿行也就断了这心思。
他本就不想当红娘,先前所为不过是帮母亲分忧。
事情的变化令人猝不及防。
两年前,周懿行招了一些学员,其中右一个擅长蜀绣的,叫沙沙。
黄融对沙沙关爱有加,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沙沙也很尊重叫她做旗袍的黄融师傅,大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感。
但逐渐的,沙沙发现一些不寻常之处。
黄融总是有意无意地蹭她身体,还说些具有挑逗性的话,其行事分寸早就超出了师徒之谊。
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沙沙发现,黄融之所以对她生出好感,是因她与他的前妻有五六分像。
沙沙顿时被吓住了,她可从没想过要成为谁的替身,何况黄融这么老了,何况她在老家还有青梅竹马的恋人。
太荒唐了!
沙沙找了一个机会,对周懿行言明此事。
周懿行和她相处时久,知她是个勤奋踏实,又不沾染是非的人。
可是,黄融又是母亲的亲戚,偌多年来为工作室的发展,也做出了很多贡献。
斟酌一番后,周懿行以开拓海外业务的名义,将沙沙派往国外,与一直在外宣传海派旗袍的俞春明老师相会。
做好安排后,周懿行又跟沙沙说,等他渐渐说服黄融找个老伴,或黄融退休之后,她再回来不迟。
沙沙对周懿行感激涕零。
这件事,发生在九月间,周懿行刚对数据库进行升级。
对此,黄融似乎并无不满,每天只沉默着做工,工作还干得很漂亮。
谁知,冰封湖面下暗流汹涌。
酝酿多日后,黄融竟然做出丧心病狂之事。
一个人,觉得自己心意被违拗,就能肆无忌惮地,对曾经的恩人下手吗?
周懿行不明白,更难以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