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上半身后移,有种不妙的预感,“有啥事你直说,别这样,我心里发毛。”
李芬抓住她的手,眼神炙热,“姐想求你件事。”
“啥事?”林昭恨自己手头没毛线,不然还能转移个注意力,直言道:“能帮的我肯定帮,帮不了的那也没办法。”
“不是让你为难的事。”李芬忙说。
“我就是,想请你帮我留意下,乡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
让她当媒人?!
脑海冒出这么个念头,林昭将明艳漂亮的脸送到李芬面前,“姐,你看看我,我像做媒的嘛?”
李芬被她皎若明月的脸晃了下。
明明肚子没多少墨水,偏偏有种想念几句诗的冲动。
简直有毒。
“哎呀。”李芬拍她肩膀,“没让你当媒婆,就是让你帮着留意下,要是有好姑娘,勤快能干,性子不错,家里没啥拖累的,你给我提个醒儿,我找人打听。”
“这不你家是大队的,谁家闺女什么性子你应该都有数,交给你我放心。”
就这啊。
不是问题。
林昭道:“不嫌弃人家没城市户口?”
“嫌什么啊嫌。”李芬不在意这个,真心道:“只要人勤快,不嫌我弟的伤腿,愿意和他踏实过日子,都行。我别的不图,就图对方人好。”
“昭昭,我给你说实话吧,我家条件不差的,我弟赚的也不少,人也好,姑娘嫁进我家的门,不会受委屈的。”
这话林昭信。
“好,我回去问问我娘。”
李芬促狭地问:“哪个娘?”
林昭笑的无奈,“两个娘都问,行了吧?”
“我又不是刚结婚的小姑娘,你打趣我没用的。”
还想看她脸红,不可能的啊。
“是是是,你不是刚结婚的小姑娘,你大儿子二儿子都五岁多了,也看不出来啊。”李芬嘀咕。
最开始知道的时候,惊的她半天没回过神。
就她那张脸,哪像结婚的人,哪像有孩子的人?!
林昭还没应声,宋云锦快步走进供销社。
进来后,直奔柜台。
“姐,姐,你照相技术是这个!”少年竖起大拇指。
他把新取来的照片递给林昭。
照片被一个小纸包装着,黑白的,巴掌大小。
林昭打开半圈进去的口,倒出几张照片。
是她抽到照相机当晚拍的。
——崽崽睡觉图。
双胞胎互相抱抱睡觉,是亲亲热热的小兄妹。
二崽右腿霸道地搭在他哥身上,手脚并用搂着他哥,而他哥呢,笔直躺着,皱着小眉头,看上去又严肃又萌。
每个崽身上的特质都被她拍了出来。
可爱的让人喷鼻血。
“看来我还蛮有拍照天赋的嘛。”林昭自夸。
宋云锦无比赞同,点头道:“姐你学啥都快,我爸说你当年不上大学可惜的很,一想起来就难受。”
林昭摸照片的手顿了顿,又很快恢复正常。
“难受什么,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考大学。”她很想的开,当初那情况,有钱都买不到粮,乡下如此,还有野菜挖,城里更难,上大学什么都是空的,先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离饥荒过去没几年,每个人都对那段可怕的经历记忆犹新。
“也是。”宋云锦说。
想到什么,他眼睛明亮,语气充满激动,“没准儿以后我和姐能一起考大学呢。”
林昭打量着他,嗔笑:“你想给我拎书包啊?”
宋云锦拍拍胸膛,“行啊,打水买饭我都包了。”
“真有这么一天,我要去首都的,你可得努努力。”林昭语气随意。
“哈……”宋云锦笑出声,得他姐一记冷眼后努力憋笑,说道:“姐,你都毕业好几年了,课本知识早忘了吧,我明年才上高中,知识记的比你牢,你确定是我努力,不是你努力吗?”
“当然是你努力。”林昭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总有些人擅长学习,不才,她正好是这类人。
宋云锦不多争辩,“行,我努力。”
“姐,你周末回家?”他再次确定,说的是回,不是去。
林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对啊,带四个崽回。”
宋云锦笑得合不拢嘴。
“姐你忙,我回家讨打喽。”
话音落下,长腿一迈,快步离开。
林昭:“?”
猜到什么,眼里泛开祝福。
祝你好运啊,小宋同学。
李芬和王菊远远听说什么照片,见宋云锦在,没好意思凑过来。
等他一走,默契上前。
林昭微微侧头,对上两双难掩好奇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
李芬还没说话,王菊伸出食指,轻点她手里的小纸包。
眼睛发光,脸上露出羞涩的笑。
意思很明显。
想看。
“想看说呀,这有什么。”林昭笑了下,倒出照片,给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事看。
王菊小心翼翼抓起其中一张,那是龙凤胎的。
小兄妹俩正是骗人生娃的年纪,小小一只团在凉席上,脸颊上几根凉席印子,看起来软乎乎,仿佛稍微用力抱就会哇哇哭。
他们的眼睫毛很长,还很卷翘。
脸蛋肉嘟嘟,很好亲的样子。
“他们的睫毛好长啊。”王菊小声道。
李芬都没注意,又看一眼,笑道:“还真是。昭昭,你生的四个宝都好看,看着也乖,你有福气。”
“确实乖。”林昭大大方方的赞同。
李芬愣了下,笑出声,“你就不能谦虚点吗。”
“实话实说罢了,我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乖。”林昭神情骄傲,语气也相当诚恳。
李芬在心里摇头,五岁多和两岁多的孩子都人嫌狗憎,哪有乖的。
“你这四个宝脑袋都睡的挺好看,咋睡的啊?”她很眼馋。
她儿子脑袋睡塌了,这辈子就那样了,但她还有孙子孙女啊,提前取取经!
林昭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奶奶牌头型,得问崽他奶。”
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连骨头都是软的,她连抱都不敢抱。如果有人问她怎么养孩子,她真的答不上来。
李芬当即投来个羡慕到复杂的眼神。
“你这日子过的……”
林昭垂眸,把照片装回小纸包。
两人各回各的柜台,李芬不忘对王菊说:“以后嫁人,得找这样的婆家,日子过的舒坦。”
王菊脸通红,羞的不敢抬头,脚下加快速度,想办法找事干缓解尴尬。
“……”李芬哭笑不得。
也是怪了,好歹是厂长家的闺女,怎么胆子丁点儿大。
是的,王菊是供销社最大的关系户,亲爸是大厂长,听说为了锻炼女儿的胆子,把人送过来。
下午供销社客人不算多,偶尔才一两个。
没人时,李芬坐在柜台前给弟弟做鞋,王菊枕着胳膊打瞌睡,刘春红和另一人在嘀嘀咕咕说话。
林昭头抵在柜台角,膝上放个小本子,微低着头在写什么。
进供销社的人打眼扫过去,便能看到她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和白皙的后脖颈。
一道军绿色身影出现片刻,定定地看一眼某处,眨眼间又转身离开。
“呀!!”李芬看见了那短暂出现又消失的青年,惊呼。
林昭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门口,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了?”她问。
“好俊的青年!”李芬想着刚瞧见的人,眼睛发亮,用手比划着,“他穿着军装,个头很高,比你两个表弟还要高半个头,脸也俊,我活到现在,没见过比那青年更俊的。”
不过,那眉眼有点眼熟。
哪儿见过呢?
不应该啊。
他长成那样,看上一眼,谁能忘!?
林昭心里,崽他爹第一俊,不接受反驳,其他帅哥在她这里都是浮云。
“谁也没我家顾同志俊。”
李芬胃噎的慌。
墙上的钟指针指向14:55分。
“芬姐,你帮我看下柜台,我出去一下。”林昭说。
李芬摆摆手。
离下班时间只剩五分钟,供销社的售货员都开始收拾东西。
不多时,林昭甩着湿手回来。
几声叮铛铛响。
下班啦。
她背包离开。
供销社算下班早的,这个点大街上晃悠的人并不多,太阳正是最炙热滚烫的时候,照的地面快冒烟儿。
林昭脚踏出青砖铺的台阶,手掩在额头,遮挡刺目的光,一抬头,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至深的挺拔身影。
她愣住,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
那人影还在。
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如松,卓然而立,军帽半掩冷锐的眉骨,丰姿英伟。
好似察觉到什么,他抬眼,双目如潭,待看到那张娇艳的脸,黑眸泛开笑。
年轻军官缓步向前走。
每一步都像用尺量过般,步伐沉稳坚定。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林昭小跑过去。
转瞬间,停在离男人两米的位置。
“顾承淮?”她不确定地喊。
顾承淮眼里笑意加深,那笑温柔的醉人,“是我。”
林昭倏地笑开,肉眼可见的开心,眼眸都像是装下无数星辰一般亮晶晶。
“顾承淮!”她欢快地喊。
话音落下的那瞬,冲上去抱住男人,娇小的身体投进男人的胸膛,笑容明媚的晃眼。
角落,李芬喃喃,“……昭昭说的不错,她男人确实俊。”
吃的真好。
真好命啊!!
王菊飞快点着头,眼睛比平时亮很多,努力缩着存在感,却怎么也收不回目光。
真般配呀。
顾承淮察觉到两道视线,深幽的冷眸看过来,犀利如刀。
李芬感觉身体一僵,拉上后知后觉的王菊赶紧跑。
“芬姐,跑什么啊?”王菊不情愿地声音响起。
“……”小姑娘家家的,咋钝感十足。
那边。
“顾承淮,真的是你回来了?!”林昭仍是感觉恍惚。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顾承淮看着她,黑眸倒映出媳妇儿的身影,用低沉的声音说:“原本要告诉你,你挂电话挂那么快,没来得及。”
林昭仰头看着青年,比他低一个头,气势却比他高出一大截。
“什么意思?才刚见面,你就怪我。”她出言责备,声线清脆。
用纤细漂亮的手指轻轻戳顾承淮的胸口,哼声:“顾承淮,求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咋说的?”
“你说要一辈子对我好,会把我放在心尖,不会惹我生气,现在你怎么做的?才结婚几年你就忘了是不是……”
顾承淮听着这一声声责备,不见生气,嘴角抑制不住地勾出笑。
“我的错。”沉金冷玉的嗓音被温柔裹覆。
“没怪你,是我没说,想给你一个惊喜。”他耐心道。
林昭瞬间被哄好,嘴角翘起。
“崽他爹,不然你掐我一下,我总觉得在做梦啊。”
顾承淮笑着递上自己的手,不疾不徐地说:“咬我。”
他的手骨节分明,细细长长,好看的让林昭多出个手控的毛病。
她拉下青年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相扣,低头看一眼,眼眸弯成月牙。
说话语气却不怎么好。
“我咬你干什么,我又不是陆宝珍。”
顾承淮反手握住林昭的手,牵着她往前走,“陆宝珍是谁?”
“陆一舟的亲闺女,你忘了?”林昭侧头看他。
“嗯,没什么印象,她怎么了?”顾承淮从不记无关紧要的人,他的世界里,昭昭第一重要,再之后是四个崽。
“她咬二崽,把二崽的手咬出碗大的牙印。”林昭气哼哼地说。
顾承淮险些笑出声。
碗大的牙印。
如果他没记错,陆家那小丫头还没双胞胎大,嘴得多大,才能咬出碗大的包。
真可爱啊。
被媳妇儿可爱出恋爱脑的年轻军官一本正经地应和,“确实过分了!”
“是吧是吧。”林昭迭声道,眼里流露出担心,“我真怕二崽手上的疤消不去。”
顾承淮沉稳安抚,“二崽是男娃,有个疤没……”
那个“事”字还没说出来,被林昭皱眉的表情控在原地。
“你不懂。”她叹声道。
疤不是重点,重点是陆宝珍咬出的疤,林昭怕因为那个疤让二崽长出恋爱脑。
唉。
顾承淮没再说什么,他确实不懂。
想起昭昭脑袋受过伤,停下脚步,捧住她的脸认真打量。
“你的头怎么样?伤在哪里?”他神情专注,黑眸满是温色。
林昭虚虚指了下额头的地方,满脸委屈,“这里这里,我被砸出个碗大的包,直接晕了过去。你知道更过分的是什么吗,你妹妹她把我砸晕后,她跑了!她就那么跑了!”
“要不是大崽二崽,等你再回来你就成鳏夫了,还能顺便吃我的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