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送别民兵队长,马又新赶忙将思绪回笼,深吸口气后轻轻敲响的眼前破败的木门。
“请进!”
伴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马又新不紧不慢的推门而入,面对崔书记疑惑的目光,马又新不动声色的塞过一包大前门。
“崔书记,我是四九城轧钢厂后勤处的处长,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咱们农场计划外的猪肉!不论您这边有任何的条件,轧钢厂都能答应下来!”
在马又新的预想中,农场众人可能不缺吃喝,但在其他方面差点可不是一点半点,因此说出条件随便提时,脸上的志在必得溢于言表。
只是让马又新没想到的是,崔书记接过香烟却没有点燃,反而掏出腰间的烟袋锅子深深的吸了一口,随即问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这位处长同志,您知道将一头嗷嗷待哺的小猪崽养到二百来斤的大肥猪需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吗?”
马又新虽然称不上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也对养猪问题一窍不通。
如今能和一个连干部都算不上的老农民和颜悦色,已经是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了。
“那您知道一头大肥猪值多少条人命吗?”
不待马又新回答,崔书记又问出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看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马又新,崔书记心累的叹了口气。
“那西郊农场是干什么的你总该知道吧!”
可能是摇头摇习惯了,这次马又新下意识的又准备摇头,只是摇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
“这个我知道!农场是犯人劳动改造的地方!”
一连三个问题,终于有一个是马又新知道的,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像极了求表扬的小学生。
“砰!”
突然,崔书记将木桌拍的震天响,巨大的声音不但震慑住马又新,就连屋外巡逻的民兵队员都被吸引了进来。
“既然知道农场是劳改犯改造的地方,那你还跟我这买猪?怎么,你是看老头子我生活太滋润,非得让我也跟着一起劳改?”
此时马又新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没完全消退,紧接着周围便响起了一连串的拉枪上膛声。
“民兵同志,民兵同志!小心擦枪走火!”
看着周围黑洞洞的枪口,马又新艰难的咽了咽唾沫。
“我就是想为工厂买一些计划外的猪肉,您犯不着舞刀弄枪的吧!如果我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您明示!”
马又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民风淳朴,为了小命,哪还顾得上面子,赶忙低三下四的说起好话。
“我们农场的一针一线都是国有资产,没有什么计划内计划外,想要猪肉,那就拿着县里的批条!”
崔书记见马又新好似真不知情,只能无奈的解释起来,同时还向在场的民兵挥了挥手。
听到周围子弹退膛的声音,马又新强忍着骂娘的冲动,手脚并用的向外跑去,直到一口气跑出西郊农场,马又新才惊魂未定的朝地上啐了一口。
“草,你他妈的不卖早点说啊,非得绕尼玛这么大一个圈子,要不是看你岁数大了,看老子收不收拾你!”
受了一肚子气的马又新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房山县政府,一路上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电报声不绝于耳。
在门卫处做好登记后,马又新调整好心情整装出发。
跟随一位接待员来到副县长办公室外,马又新先是整理了一下着装,同时也在做着心理暗示。
“这副县长怎么说也算个处级干部,总不能还是一言不合就动刀动枪吧?”
西郊农场的经历着实把马又新吓得不轻,好不容易将心绪平复下来,这才小心翼翼的敲响了副县长办公室大门。
“县长同志你好,我是四九城轧钢厂后勤处的。。。”
一进门,马又新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看着陈胜利那年轻的过分的面容,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马又新自从调任到四九城,在荀遇手里吃过无数次鳖后,又经历了宁建国的降维打击,如今见到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干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这位同志,你有事没事?没事别耽误我工作!”
直到陈胜利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马又新才回过神来,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后,马又新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自我介绍。
“县长同志,我是轧钢厂后勤处处长马又新,这次冒昧打扰是想和您商量一下西郊农场计划外的生猪。”
说明来意后,马又新一直等待陈胜利的回答,只是许久过后,对面依旧沉默不言。
就在马又新神情不悦的准备强调一下自己处级干部的身份时,对面的陈胜利却是整个人气质大变。
只见陈胜利懒散的向后一靠,随后漫不经心的点燃一根香烟,歪嘴叼着香烟的模样好似游手好闲的街溜子。
“我知道你,荀遇的顶头上司吗!”
轰隆!
陈胜利轻飘飘的一句话将马又新吓了个半死,之前脸上处级干部的高傲也不复存在。
“之前呢,轧钢厂一半的计划外猪肉都是出自西郊农场,后来嘛,我做主停掉了这部分猪肉,具体原因我想你应该知道!”
就在马又新准备辩解两句时,陈胜利却忽然站起身来,姿态懒散的走到门后的衣服架前。
马又新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跟随陈胜利移动,当看到那件墨绿色的将校大衣时,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大院子弟四个字。
“马处长,其实你可能有所不知,说起来荀遇也算是大院子弟的一份子,虽然他没有成长在部队大院里。”
陈胜利嘴里轻描淡写的讲述着荀遇的身份,只是全部注意力都落在那件将校大衣上,眼神中透露着满满的怀念。
“我这个人和荀遇还不太一样,上学时他就喜欢玩杀人诛心那一套,而我呢,则是喜欢拳拳到肉那一套!”
当陈胜利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那件将校大衣不知何时已经穿在了身上。
这一刻,独属于大院子弟桀骜不驯,被陈胜利体现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