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的监狱依旧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墙壁上的铁链在微弱的烛火下投下扭曲的影子。夜色沉沉,外头街道上的喧嚣早已退去,只剩下狱卒们低声的交谈和巡逻的脚步声。
吕雉靠在墙边,双手被绳索束缚,脸上仍然保持着冷静,尽管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自被关押以来,她已明显感觉到这里的气氛不对劲,尤其是那些狱卒看她的目光,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恶意。如果没有意外,恐怕她很快就会被人下手羞辱,甚至被利用来威胁刘季。
她闭上眼,心中默念着刘季的名字。他会来救自己吗?还是说,她只能靠自己想办法脱困?她不清楚。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牢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带着一种不同于寻常狱卒的压迫感。吕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身影缓步走来,身后跟着几名狱卒,但这些人看起来却不像是寻常的看守。
那人身穿官袍,面容刚毅,目光锐利,正是沛县的狱长 曹参。
他站在牢门外,沉默地看了吕雉一眼,随即转向身后的狱卒,声音低沉而威严:“开门。”
狱卒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狱长……这可是县令的命令,若是——”
曹参的眼神猛地扫了过去,狱卒立刻闭嘴,手忙脚乱地从腰间取出钥匙,哆嗦着插进牢门,随着“咔哒”一声,铁门缓缓开启。
吕雉看着曹参,目光警惕,她并不清楚这个狱长究竟是敌是友。她深知,在秦法之下,官员们大多不讲人情,谁都不会轻易冒险救她。但曹参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即缓缓说道:“走吧。”
吕雉微微一愣:“你要带我去哪?”
曹参没有回答,而是侧身让开一步,示意她跟上。吕雉仍然警惕,但她很快意识到,曹参此举绝不是为了陷害她。如果他要杀她,根本不需要如此费事。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牢房。
然而,刚走出几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曹狱长,你这是想干什么?”
吕雉循声看去,只见那个之前试图调戏她的狱卒正站在走廊尽头,脸上带着冷笑,眼中满是恶毒的狡诈。显然,他早已察觉到曹参的动作,并打算拦住他们。
曹参微微皱眉,语气平静却透着隐隐的威胁:“我想做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狱卒并未退缩,反而冷笑道:“狱长,你可别忘了,县令可是亲自下令让这女人关押在这里,等着用她来逼刘季现身。你现在放了她,县令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曹参眼神微微一冷,淡淡道:“县令的命令是‘关押’,可没说‘怎么关’。现在她不在牢房里,但仍在监狱内,我何时放人了?”
那狱卒被这句话堵得一时语塞,脸色微变,正要再开口,曹参已然不耐烦,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砰!”
那狱卒猝不及防,直接被打翻在地,鼻血横流。他捂着脸,惊怒交加地抬头,却对上曹参冷漠至极的眼神。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还敢对我指手画脚?”曹参语气淡然,但眼中杀意隐现,“再敢多嘴,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出不了这道门?”
狱卒终于意识到自己惹错了人,连忙捂着鼻子,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灰溜溜地退入黑暗之中,不敢再多言。
吕雉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对曹参的身份和立场更加疑惑。但此刻,她没有多问,只是低声道:“谢谢。”
曹参依旧面无表情,转身走向监狱后门:“废话少说,走。”
吕雉紧紧跟在他身后,穿过阴暗的走廊。狱卒们看到曹参的脸色,都不敢阻拦,只能低头假装没看到这一幕。他们一路避开巡逻,来到一处偏僻的后门,曹参打开门,外面是一条通往沛县城外的小路。
“这里没人看守,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能绕过城门,进入西边的村庄。有人在那里等你。”
吕雉看着眼前的路,又看了看曹参,沉默了一瞬,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曹参神色不变,只是冷淡地道:“你若是死在这里,对沛县没好处。”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感,更像是一个纯粹的理性决定,“县令想用你逼刘季现身,但如果刘季知道你还活着,他反而不会轻举妄动。你若是死了,刘季必定会拼命反扑,到时候,沛县就要变成战场。”
吕雉盯着他,眼神复杂。她原本以为曹参是出于私交或义气才救她,可现在看来,他只是站在更高的角度考量局势,做出了对沛县“最有利”的决策。
“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但在踏出门口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曹参:“无论如何,谢谢。”
曹参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当吕雉的身影彻底隐入黑暗,曹参缓缓合上门,目光微沉。他知道,自己今晚的决定,已经彻底与县令站在了对立面。
风声在寂静的夜晚中低吟,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夜色如墨,沛县的街道在夜幕下显得格外寂静。吕雉沿着曹参指引的小路悄然前行,心跳微微加快。她并不害怕,而是心中充满了疑问和警惕——曹参到底是出于什么立场救了她?又是谁在村庄里等她?
但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当她拐过最后一个巷口,映入眼帘的是几道熟悉的身影。那是刘太公、大嫂和二嫂,他们站在监狱大门口,神色焦急,显然也是刚刚被人从狱中救出。看到吕雉的身影,刘太公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欣慰:“雉儿!”
吕雉快步上前,看向他们:“你们……也被救出来了?”她的目光扫过大嫂和二嫂,两人脸上还有些疲惫之色,但并无明显伤痕,看来狱中待遇并未太过苛刻。
大嫂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有人偷偷把我们从后门放了出来,说让我们赶紧回家,别再管这事。”二嫂接着补充道:“应该是你救我们的人也顺带救了我们,否则县令那边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吕雉听后,心里隐隐有了答案——果然,曹参做事周全,不仅救了她,也一并放走了刘太公和家人,避免了任何“质子”被留下的风险。
刘太公低声叹道:“咱们先回家,别在外面逗留,免得惹麻烦。”
吕雉点头,几人迅速迈步,借着夜色的掩护,小心翼翼地穿过街道,朝着刘家赶去。
夜深了,刘家的院门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冷清,但屋内仍亮着微弱的烛光,像是有人一直在等待他们的归来。
大嫂轻轻推开院门,发出一声吱呀声响,屋内立刻传来了小孩的哭声——是刘肥、刘盈和那个年幼的女儿。他们在家中等得心焦,听到动静,立刻扑了出来。
“小娘!祖父!” 刘肥快步跑了出来,眼中带着几分恐惧和惊喜,他的弟弟妹妹也跟在后面,哭得更凶了。
吕雉蹲下身,轻轻抚着孩子的头,眼里透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好了,娘亲回来了,不怕。”
刘太公走进屋内,缓缓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已经年迈,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此刻终于安然回到家,整个人的紧绷感才慢慢消散。
屋内,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这一天,他们本以为已经走到了绝境,却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大嫂倒了一碗水递给吕雉,低声道:“雉儿,你知道是谁救了我们吗?”
吕雉接过水,沉默片刻,最终轻声说道:“是曹参。”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几人面面相觑。
二嫂皱眉道:“他不是县里的狱长吗?为什么要救我们?”
刘太公眼中露出几分思索,沉沉地叹了口气:“曹参这人,我虽未与他多有交往,但听人说过,他和老三是好友,性情稳重,做事却也不拘泥于死规矩……也许,他是看清了局势,才决定救我们。”
大嫂微微点头:“但县令会不会因此迁怒于他?”
“那就要看他怎么应对了。”吕雉语气低沉,目光坚定地看着火光,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县令不会就此罢休,这场风波,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