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春风楼内一片喧嚣。
雕梁画栋之下,珍馐美馔摆满桌席,酒香四溢。
三楼最华贵的雅间内,成王晃了晃手中酒杯,神态冷淡。
姜兴怀则恭敬地站在一旁,微微弓着身子,双手交叠垂于身前。
时不时抬眼,用余光偷瞄成王的神色,心中暗自揣摩。
等了片刻,成王一言不发。
姜兴怀心绪纷乱,恭敬道:“王爷,若非您出手,姜家的名声……”
有三房五丫头和谢家搅局,陈氏死因被挖出。
京兆尹田大人嘴巴大,多亏成王果决,安插人手提前做了布置。
否则引发周家不满,姜家没奈何,他那二弟的亲事就不成了。
成王微微抬眸,目光冷冽如冰:“若姜家再不安分,本王也救不了。”
从替嫁开始,姜玉蓉就幺蛾子频出。
原本,成王把姜玉蓉视为一枚棋子, 安插到谢家。
谁料,中途换了人。
换成三房的姜五,反而与谢家穿一条裤子。
成王眯了眯眼,声音低沉充满压迫感:“难道,你姜家是想当个墙头草不成?”
把三房弄到谢家的阵营。
若是败了,姜家也不至于满门抄斩。
如此,倒是两边占便宜。
姜兴怀一听,心中咯噔一下,忙跪地道:“王爷,您对下官有知遇之恩,下官感激不尽,怎会背叛?”
三房那边,还有利用价值。
此时将三房脱族,也容易引人怀疑。
成王摆摆手,又道:“令本王忧心的是谢家。谢昀在朝堂上处处与本王作对,若不除之,日后必成大患。”
明眼人看得出来,谢昀是萧麒伴读,也是心腹。
作为刑部侍郎,不但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北地征兵一事上,还给他使绊子。
姜兴怀连忙应和,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王爷所言极是,谢家仗着祖上功勋,在朝中根基颇深,正面抗衡恐多有不便。”
谢家除了谢昀,还有谢首辅在。
谢首辅如今在松竹书院里当山长,培养人才。
这些出众之辈,得提携后,难免有感恩之心。
长此以往,对成王不利。
为此,姜兴怀想了个应对之策:“国子监中鱼龙混杂,不少学子为求仕途,不惜铤而走险。”
从中挑选些心狠手辣,急需钱财名利之徒,加以利用。
“事成之后,再将他们……”
说着,姜兴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成王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思忖片刻后道:“此计虽妙,但国子监毕竟是朝廷培养人才之地,稍有不慎,恐惹来麻烦。”
姜兴怀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低声解释:“国子监的学子大多来自各方势力,背景复杂。”
“咱们只需许以重金,再拿捏住他们的把柄,不怕他们不乖乖听话。”
事后即便有人追查,这些人相互之间推诿扯皮,也很难查到他们身上。
姜兴怀不傻,与其说成王看重他,不如说是看重国子监。
他所言,无非是成王之念罢了。
成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姜大人果然心思缜密,就依你所言。记住,此事必须做得干净利落,不容有失。”
姜兴怀跪地双手抱拳:“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王爷所托。”
成王做了平身的手势,抛出诱饵:“若本王事成,玉蓉必将为后。”
将来皇位,更是会给姜玉蓉的子嗣。
“那是臣女的造化!”
姜兴怀大大松了一口气。
成王有野心,有谋略。
姜家想要更近一步,不得不铤而走险。
若能改换门庭,值得!
气氛静默了一瞬。
成王负手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言语冷淡:“城外那群山匪,也该派上用场了。”
陈氏已死,陈家的人或会猜到几分真相,不可再留。
算算时日,明日刚好到三岔路口。
姜兴怀心领神会,嘴角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是。”
咚咚咚!
春风楼内,一阵阵击鼓声响起。
二楼的雅间,姜霜霜探出头向下张望。
高台上,几位美人正在奏乐,台下围满了戴着面具的公子们。
众人频频举杯调笑,呼喊风吟姑娘的名字。
谢汀兰坐立不安,烦躁地道:“怎么办?人跟丢了!”
第一次来,不想春风楼过大,总共有三层。
里面上千号人,找两个人渣,与大海捞针也没差别了。
“大姐,你先别着急。”
姜霜霜早有准备,神色镇定,“方人渣和公鹅都是要面子的人,自是不会在大堂内与人拥挤。”
大堂,首先可以排除。
“我问了伙计,三层只有十几个雅间,最少要这个数。”
姜霜霜伸出一只手。
一晚上,最低消费五千两银子。
京城,不愧是个纸醉金迷之地。
宁远侯府,采买都要用谢汀兰的嫁妆。
可见表面富贵,实则内里空空。
至于龚家,赔偿谢家三千两,龚尚书差点玩命。
就算龚府有钱,也决计不会拿出几千两给龚达败坏。
谢汀兰安定下来,挑眉道:“你是说那两个人渣就在二楼?”
“对。”
来春风楼一趟,已经花费了几百两出去。
姜霜霜搓了搓手,这银子必须在人渣身上打劫回来。
“大姐你留下,等会儿我出门找人。”
方进淮对谢汀兰太熟悉,有露馅的风险。
对比起来,姜霜霜是生面孔。
她又做了乔装改扮,相对稳妥。
谢汀兰放心不下,站起身道:“你一个人能行吗?”
这次万一捅出篓子来,无人善后。
这么一想,谢汀兰隐约有些后悔,不该让姜五蹚浑水。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
姜霜霜不在意地摆摆手:“难道大姐不相信我演戏的本事?”
有巧凝接应,万无一失。
还有半个时辰风吟姑娘登台,在此之前,她必须将人找到。
姜霜霜拎着一壶酒,晃晃悠悠地走在长廊上。
见有雅间的门虚掩,她当即冲进门,口中大喊:“苟兄,小弟来了!”
内里没有人渣,反而有两个男子搂抱在一处,并未戴面具。
见她闯入,狼狈地分开。
“哪里来的醉鬼!”
其中一个面庞白皙的公子气急败坏,另一人则是轻声安慰。
姜霜霜装作干呕垂头,以掩饰差点掉下来的眼珠子。
她什么运气,刚来就碰见熟人了!